护士噎了一下,“父母呢?”
“都死了。”
护士拿出一沓纸,其中包含病危通知书,“你看仔细,然后签字。”
林濯月在所有签字栏里写下了章洄的名字,温声道:“请务必救我姐姐,她是最重要的。”
几分钟后,徐嘉元衣衫凌乱冲了进来,见林濯月站在窗前,气愤道:“你怎么还敢来?”
林濯月转回身:“我问心无愧,为什么不能来?”
徐嘉元情绪激动,冲上去想质问他,却被徐铁一把抓住。
林濯月脚步轻盈越过狂躁的几人,走向无人的角落,安静地坐下,静待时间的流逝。
*
最近一班回南瑶市的飞机四个小时后才起飞,章洄买了高铁票,沿途一直盯着手机,不敢错过任何消息,抵达目的地已经深夜,他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急诊室还亮着灯,章启文给他发了病房号,这会儿已经过了探病时间,徐嘉元和蒋梅在陪护。
章启文开了单人病房,给章洄发了一条信息:
“母女平安。”
章洄赫然松了口气,凌晨一点,蹲在医院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埋着头直喘息。
几分钟后,他缓和了心情,给章启文拨了个电话。
“怎么好端端就摔了?医生怎么说?”电话很快接通,章洄急速问道。
章启文支支吾吾地说:“有几处骨折,可能还有脑震荡,观察两天再说,孩子没事,白白胖胖,护士说很健康。”
“那行吧,我明天再去看她。”章洄问,“阿月在家吗?我给他打电话没接。”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响,只余沉重的鼻息声。
“怎么了?”章洄紧张起来,“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吓着了?”
“你姐说,”章启文深吸了口气,隔了半晌才说,“是阿月推的她。”
“爸,你胡说什么?阿月怎么会推人?”章洄站在空荡的医院门口,揉搓着疲乏的眼睛,“他人呢?”
“不知道。”章启文很生硬地说,“明天再说吧。”
他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章洄又拨了回去,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拔高嗓门道:“我问你!他人在哪儿!”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跟你爸说话的态度吗?”
“你要什么态度?你想要什么态度?我就问你!他、人、在、哪、儿!”
章洄暴怒的情绪惹恼了章启文,可电话里久久没有回应声,直到最后,章启文彻底崩溃,嚎啕哭出了声。
章洄心烦意乱,眼角莫名也湿了,“你查清楚了吗?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他把电话挂了,给徐嘉元发了个短信。
徐嘉元还没睡,走去楼梯间给他回了个电话,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告诉章洄,最后一次见到林濯月在医院急救室外。
夜风吹干了泪痕,章洄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忍下了翻江倒海汹涌的情绪,他折返走进医院,背影萧索冷酷,谁也不知道那看似坚毅的外壳下,包裹着如何斑驳的心。
急救室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家属等待区熄了灯,林濯月坐在黑暗里,寒冷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他想站起来,又觉得累,酸痛的肩颈发出咔嚓的声音,他不知该往哪里去,于是,纵容身体滞留在原地,从黄昏到漆夜,疲劳感逐渐麻木。
黑暗中响起脚步声,缓慢又轻微,和匆匆来去的家属很不相同。
有人蹲到了他脚边,温暖宽厚的掌心握住他的膝头,他听见熟悉的声音问:“怎么还不回去?”
林濯月艰难地转动脖子,视线撞进章洄温柔的眼眸。
他将信将疑,揉了一下眼睛,然后惯性一般笑了起来,露出恰到好处漂亮的笑容。
“你来了。”林濯月嗓音沙哑,他捏了一下咽喉,吞咽困难,“姐姐没事了,听说生了个女孩子,你又当舅舅了。”
章洄刚才买了瓶水,拧开后递给他,“喝水。”
林濯月抿了口水,颤动的指尖几乎握不住瓶身,他想笑着道声谢,嘴角却无论如何翘不起来,眉宇间的苦涩和眼泪一起淌了下来,他飞快地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艰难地翘起唇角:“你坐车累不累?我们回家吧,我煮宵夜给你吃。”
“我不累。”章洄坐到他旁边去,把他圈在怀里,喟叹道,“抱着你就什么都不累了。”
林濯月偏头蹭他的脸,鼻梁相贴,细细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打湿了彼此的脸颊。
“不想让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林濯月几不可闻的声音消失在哽咽中。
章洄收拢手臂,用尽了全部力气抱他。
“我会查清楚,还你清白。”章洄用指腹擦拭他眼角的泪,“让他们给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