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蔚筝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中途几次醒来,很快又合上眼。第三天,她还没睁开眼,手掌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握住一只冰冷的手,虚弱地说:“报警、警......”
“姐,你醒了。”
沙哑却熟悉的声音唤醒了章蔚筝的神智,她从混沌到清醒只用了几秒钟。
她似乎想坐起身,疼痛牵住了她的身体,将她牢牢按在床上。
章洄立起身,望着她满布伤痕的脸,询问道:“你是不是哪里痛?我帮你叫医生。”
慌乱间,章蔚筝紧攥住他的胳膊,挣扎着抬起脖子,血红的眼彰显着愤怒,散乱的头发干枯凌乱,“章洄,他推我,是林濯月!”
“是女孩儿,很漂亮,很像你。”章洄按住她的肩膀,想让她躺下。
章蔚筝突然安静下来,茫然地看着章洄的脸,许久,她“哦”了一声,低低地说:“我喜欢女孩儿。”
章洄替她将被子盖上,按铃把护士叫来。
两天前,徐嘉元就想报警,被徐嘉宝和徐铁拦了下来,徐嘉宝刚进林氏工作不到一个月,就报警把老板送进去,以后也就没得混了,最重要的是,那天他们冲到楼梯口,只见到了倒在地板上的章蔚筝,楼上并没有林濯月的身影。
章蔚筝昏迷这几日都是徐嘉元在陪护,蒋梅和王莹莹白天来帮忙,每日下午徐嘉元都要回家一次,接豆豆放学,陪他吃顿饭,以免他见不到爸爸妈妈害怕。
蒋梅打水回来,见章蔚筝醒了,欢天喜地与她说话。
章洄便坐到角落里的木板凳上,疲惫地搓着脸。
黄昏时,徐嘉元提着换洗衣服进来,见章蔚筝醒了,顿时喜极而泣,眼泪汪汪地抱住她。
章蔚筝想起豆豆和果果,短暂地把林濯月抛到脑后,换完药之后,又再昏沉睡了过去。
章洄确定她没事后,差不多也该走了,徐嘉元放下东西,执意送他去停车场。
章洄那辆旧车停在盛锦华庭,他在北安市开的是林濯月的车,这次回来仍是住在盛锦华庭,开回了那辆大众。
等四下无人的时候,徐嘉元不由问起:“今天没跟你姐姐说什么吧?她身体不好,别让她烦心。”
章洄一开始就没想问,既然章蔚筝指认是林濯月推她,要么是她看错,要么是她说谎,无论哪一种,从她嘴里都问不出答案,尤其这个节骨眼,章洄还是希望章蔚筝安心养病。
章洄摇头,环着手臂倚靠在车身上,阖了阖眼,静默须臾后问道:“姐夫,你觉得是谁推姐姐?会不会是她脚滑?”
徐嘉元张了张嘴,几秒后,为难地说:“你姐姐说是谁就是谁。”
“所以冤枉了阿月也无所谓。”章洄质问,“是这个意思吗?”
徐嘉元没有出声,神色异常地低着头,不断捻弄着手指,仿佛掌心有擦不干的汗水。
“姐姐向来不喜欢林殊怡,从前她拔刀砍人,我以为她是情绪失控,现在看起来,她本来就是要砍林濯月。”章洄笃定地说,“比起林殊怡,她更恨阿月。”
他抓起徐嘉元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紧盯着他闪烁的眼睛,“你肯定知道什么!告诉我!”
“你别问了。”徐嘉元上手去掰章洄的手掌,章洄却像是一堵大山,高大的身躯在他头顶笼罩下阴影,手腕里的劲儿像是铁铸就的一般,丝毫挣不开。
徐嘉元陡然意识到,在不经意的时候,章洄早已长大成为另一副面貌,再也不是十三岁那年,经受不住母亲去世的孩子。
徐嘉元用力掰着他的手臂,在他手背上留下了鲜红的抓痕,当他察觉挣扎徒劳时,他最终叹了口气,“小洄,有些事情,你有权利知道真相,你姐为你扛了十三年,我知道她扛不住了。”
章洄手腕发颤,突如其来的不安令他卸了力气。
“是什么?”章洄轻声问。
徐嘉元吞咽着唾沫,像是在吞咽着痛苦的情绪,他无比艰难地说:“你母亲不是病重过世,是被人害死的。”
“你说什么?”章洄再次想擒他的衣领,手臂却发麻了一般,浑身被寒意包裹。
“07年,你母亲病危的那一年,医生劝她放弃治疗,出院之后,林殊怡说要给她过生日,鼓励她继续接受治疗,在西雅酒店包厢摆了一桌。”徐嘉元捂着额头喘息。
章洄眼眶潮湿,微微哽咽:“我记得,那天,饭吃到一半,妈身体不舒服,爸和姐先送她回去,结果她在路上病发,送医院已经来不及了,而我留在了酒店,因此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徐嘉元痛苦地说:“我后来才知道,有人换走了她的急救药,药瓶打开,里面是巧克力豆,如果不是这样,她还能、她或许还能继续治疗。”
章洄像是掉进了冰窖,需要贴着东西才能站稳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