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辉手温柔扣住陈霁行的肩膀,两人一步步回家。
路灯下,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陈霁行在学校被人霸凌,踹下楼梯磕得头破血流,守辉当即上前与他们撕打成一团,那天两人也是这样一瘸一拐回家,虽然一回去两人都被训了,可还是很开心。
不像现在,陈霁行强忍着不去迁怒于哥,不去迁怒这个明明拥有一切却什么也不知道的哥,不去迁怒这个被父母呵护、享受所好处优待的哥,不去,迁怒?
哥之前对他真的很好,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可父母也是全天下最最糟糕的人渣,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之前是满怀期待的爸爸妈妈,现在是冷漠的守先生守夫人。
少年曾躲在衣柜里探听到了颠覆过往一切的秘密,他可是被他们亲手送入实验室的,带出来也不是因为关心,而是因为,哥。
因为哥需要一个玩伴呀!因为哥一直哭闹啊!
他就是他们路上一颗随意踢开的石子,不配得到关心,甚至不配为人,可那个小哥哥会包容他,他们约定要一直陪伴着彼此。
也是同一天,他改名叫陈霁行了,染上黑发,点上一颗与小哥哥对称的痣,仿佛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对外的说辞是,喜欢。
可他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在父母面前,心里暗示自己去遗忘,逐渐催眠了自己。
很奇怪不是吗?之前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啊,为什么情绪和记忆突然就爆开了,他从血肉模糊里拼凑出真相。
陈霁行被安置在沙发上,接过哥递来的水杯,氤氲雾气升起,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他的一切像舒展的古朴画卷,平铺在地上,丝帛断裂开,画屑随着动作纷飞,鲜艳的颜料渐渐褪色,无法挽回,一点点泯灭。
衬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发黄的小块沾在领子上,腥臭难闻。
“汀白生病了,认为自己是个死人。守先生、夫人干的,我知道你会难以相信,需要时间去验证,可我没有时间了。”陈霁行抿了口热水,润润干枯的嗓子,陈述事实道。
“只要你制造一点混乱,我就能趁机带走汀白。只需要你简单和他们撒个小谎,以他们对你的重视,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陈霁行斟酌道,他也不愿伤害哥,可这是他仅能想到的办法。
他逃出后,研究院肯定防备更严,而且很快会查到这。
他现在连提到那两个人都生理性厌恶。
“哥,你想说什么可以写下来,我识字,”陈霁行食指敲了敲杯壁,闷闷道,
“哥,你先写着,我想洗个澡,麻烦给我准备干净的衣物,谢啦。还有,你能杀了他吗?”那个凌辱我的人。
隔阂一旦产生就很难消磨。
守辉也察觉到了,咽下心底的苦涩,逃避般去拿衣物了。
“你一直都知道,可你害怕面对这一切,一边是慈祥的父母,一边是几个相识了几天的伙伴。我不管你怎么选,犹豫了些什么,我有办法制造混乱,你别阻挠我们。”
穆甜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抱臂站在守辉身后,冷声道。
内心的阴暗被无情戳破。
守辉感觉一切都变得好陌生啊,什么时候陈霁行里他这么远了,什么时候那个会夸夸他的穆甜甜变得这么言辞犀利了,什么时候父母变成恶人了。
穆甜甜直接选择无视了他,俯身拿笔在桌上写“十五日后,实验室会大面积停电,把握机会。”
守辉一直愣愣的,连同陈霁行出来换好衣服,看见纸条,发出真心的笑,朝守辉挥挥手,道,“哥,保重。”
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理智说得很清楚,与父母对立,去救伙伴,可心却给他的口鼻蒙上一层层沾水的纸巾,难以呼吸。
夜晚的梧桐树莎莎响,晚风中携带了天蓝、浅青的香味,沁人心脾。
试验服的少年步履匆匆,抱着一沓厚实的资料,与一位同样的少女擦肩而过,发丝飘散,
她的身边很舒服,像是雨后的大地,又如一汪湛蓝的湖水冲淡心中的焦虑不安,仿佛只要有她在,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冥冥之中,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正缘。
“你也是研究院吗?”他情不自禁问道。
“嗯,我刚来这,想试试能不能进研究院。”
“那我带你去吧,很近,跟着我更方便,我叫楚卫,你以后有事可以找我。”楚卫殷勤道。
“好啊,那就多谢你啦。”
他俩来到大厅,值班人看见她,刚想拒绝,又见她身后的楚卫,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递给她一张表,“填吧。”
“不用自我介绍长处吗?我曾参与过病毒解毒剂的二项研究,陪同提取过丧尸眼球内部的样本细胞受感染实验——”
“停停停,不用了,你够格了。”自班人暗自嗤笑一声,一个花瓶能有什么实力,多半是靠睡出来的,他懒得听。
此后他就会明白,她不是个花瓶、吉祥物。
半个月的时间里,她提出了很多有建设性的建议,处理杂事的能力也很惊艳,能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妥帖,连那位大人物都曾邀请她共度晚餐。
咚咚咚,守辉敲响了穆甜甜的门,她穿一身宽大的白色衣袍,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你随意对待我父母,我不会去插手或者揭穿,我会带走汐月,你安心,我们会一起离开这个基地。”
“想清楚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