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心阁三丈开外,就有穿盔戴甲的禁卫五步一岗地守着,见有人过来,就立刻上前驱逐:“有贵人在此,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叶音心里冷哼,面上却展开温婉的笑,朝禁卫福身行了一礼,道:“这位大哥,劳烦您给灵时师父传句话,就说叶音请见。”
禁卫见她面容姣好,温柔有礼,又提及灵时师父,他虽然不知这位僧人的真实身份,但主子对高僧一向是尊重的,唯恐得罪高僧故交,犹豫了下才道:“姑娘先等上片刻。”说完,禁卫跑到领头那儿回了话,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又跑来道:“姑娘再等上一会儿,大人已进去问话了。”
叶音微微一笑,眼里满是温柔,还道:“哪里,倒是小女子辛苦大人了。”
禁卫看她模样,不由后悔方才凶她,不由歉意地低下头,摸摸脑袋。叶音亦是垂睫,做羞涩状,心中却是得意:这青年模样的禁卫,一看就好哄。嘴角微微展开弧度,她又抬头和人攀谈起来,不过一会子,这人的情况就知道了个大概。
还想继续说下去时,打里头出来一个女官样的女子,看着就颇具威严。那女官唤她进去,叶音扭头朝禁卫一笑,“陈营大哥,我先去了,多谢你帮我。”陈营看她回眸一笑的美丽模样,不由心魂荡漾,伸出手朝她摆摆,心想:若能娶得这样的女子为妻,此生也无憾了。
那女官领着叶音进去,叶音想与她说话,对方也不搭理,瞅着她那规行矩步的动作,叶音暗恼:真是在宫里呆了多年的老人精儿,不好忽悠。
她心里恼,面上仍秉持着羞涩的笑意,跟着女官规规矩矩进去,到了禅房,门口两个小宫女模样的人行礼唤道:“吴嬷嬷。”
吴嬷嬷矜持点头,先让叶音在门口候着,先回了话,才叫她进去,进得禅房一瞅,装饰仍同往日素净,只是添换了些东西。地上铺了绒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吴嬷嬷看着她,绷着脸道:“这是老夫人。”
叶音笑,正座上坐了个妇人,风韵犹存,年若四十许人,眉眼极为和善,正笑着和灵时说话,和尚不同往日那般出尘,面上带了丝恭敬孝顺。见叶音过来,他直接道:“吴嬷嬷,你先下去吧,我们有话要说。”
小主子吩咐,吴嬷嬷恭谨退下,灵时为两人介绍道:“这是我母亲,不用拘谨,和往常一样就是。母亲,这是叶姑娘,我同您说过的。”
妇人先前从儿子处听了叶音的遭遇,本就生了同情之意,又见她生得灵秀乖巧,不禁大为怜惜,招手让姑娘近前来坐,问她家中情况,叶音不知灵时如何与她母亲说的,嘴里只乖巧应着。
老夫人叹道:“真真可怜见的,我若有女儿,这样好模样,又这样好脾性,怎舍得把你往虎狼窝里送,那下九流的腌臜地,你这小姑娘去了,不知还怎么被糟蹋呢?”
听这话,叶音心里就明白了,灵时是把她编的身世经历稍加删减,隐去了流落青楼的部分,告诉了他母亲,虽然他身为出家人,眼中众生平等,可这老夫人,可是瞧不上在烟花之地的倡家女子。他这样为自己着想,作为一个受人帮助的无辜弱女,叶音当铭感五内,于是眼角有些发红,老夫人忙拉住她的手关切道:“音儿,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叶音一边垂泪,一边道:“老夫人,您待我这样好,叫我想起来自己亲娘,音儿想,您不是佛祖派下来的女菩萨来疼我的吧?音儿只怕一晃眼,您这尊女菩萨就不见了。”
“哎呦呦,”老夫人既笑又心疼,对叶音的观感不由更好了,灵时在一旁,嘴角勾起浅浅弧度,他就知道,叶施主能哄得母亲开心。
又说了一会子话,老夫人累了,要歇中觉,灵时和叶音一齐告退,吴嬷嬷和小宫女伺候老夫人安歇。两人一前一后出门,路遇禁军或宫女,都朝他俩施礼,灵时还他们僧礼,叶音却是一笑置之。
直到庭院无人处,叶音才道:“那老夫人是你母亲,莫不是哪府上的太妃?”灵时合十的手已放了下来,见人问,也不隐瞒,以平静的语气道:“母亲乃是当朝太妃。”
“那你岂不是战王温长靖?”叶音虽有猜测,却还是大吃一惊。战王温长靖,今上幼弟,大魏战神,罗刹鬼面,可止小儿夜啼,可惜英年早逝,于六年前葬身沙鸣关,引得天下缟素。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战王殿下,非但没死,反而就隐在这深山古寺之中。观他周身,叶音看不到一丝沙场鲜血磨练过的气息,也不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面对叶音放肆无礼的打量的眼神,他只恬淡微笑:“前程往事如烟,战王温长靖,已与贫僧无关了,叶姑娘还是唤贫僧的法号吧。”
叶音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失礼,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转而问道:“那你将我带至太妃面前,是何用意?”
“姑娘一人孤苦伶仃,在无相寺也不是长久之计,由我母亲出面安置你,再好不过。”灵时神色温和,满心为她考量,如果不是叶音得罪了敬王,要依托佛寺护身,他也不必将此事托付给母亲。之后无论是帮她改名换姓,远离魏都,还是寻一良人婚嫁,都随她意。
他险少这样为别人费心,那夜月光下,叶音雪白脸颊上的一滴泪,真真触动了他,灵时发自真心的,想为她求一个善果。
灵时好心为她打算,叶音却是更怒了,她才不想被安置。她来是要报复的,要灵时、敬王也尝尝她受过的苦。
叶音气得咬牙切齿,目中幽沉,拼了命地才让情绪外泄,她抬头,挂上应对旁人的完美而虚伪的笑,“那这样,就多谢灵时师父了。”
灵时觉得她的笑有些怪异,但叶音说完话就走,他也不追,望着那道单薄身影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