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盖隆剧院灯火辉煌,橘黄色的光芒透过剧院的玻璃窗,将克拉科夫沉寂的街道点缀得明亮而温暖。阿尔伯特穿着黑色制服,站在剧院门口等着贝莱。他一看到她的身影,便礼貌地迎了上去,为她拉开车门,接过她的披肩,声音轻快而温柔:“今晚的剧目是《茶花女》,希望您会喜欢。”
贝莱点了点头,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阿尔伯特的意图,也知道自己不该接受这样的邀请。但内心的空虚和孤独却让她无法拒绝这种表面上的热情,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戏,她总得学着演下去。
剧院内高大的穹顶上画着精美的壁画,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包厢的位置极佳,可以俯瞰整个舞台。阿尔伯特绅士地替贝莱拉开椅子,坐在她旁边,低声说道:“您会喜欢这个故事的,那真实复杂而美丽的灵魂。”
戏剧开始时,舞台上的灯光柔和而梦幻。贝莱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扮演茶花女的女演员,她的神情专注,仿佛舞台上的一切都吸引住了她的灵魂。剧情渐渐推进,当茶花女和阿尔芒的爱情逐渐深陷矛盾和无望时,贝莱的眼眶微微湿润了。
巴黎最美丽的交际花,衣香鬓影,笑靥如花。她被众人簇拥,被男人们争相宠爱,但她却只爱上了那个年轻而纯真的阿尔芒,因为他在她吐血时落泪了。
阿尔芒爱她,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愿意带她远离灯红酒绿,给予她一个清白的未来。
但命运却不是这样安排的。她被迫离开阿尔芒,独自承受病痛和寂寞,她被世界遗弃,最终孤独地死去,连葬礼都是由债主操办。
她不禁想起《茶花女》的原著。她曾经读过,那时她还很年轻,并不喜欢这种幽怨和无可奈何的离别。而现在,随着一场场戏的上演,她却开始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玛格丽特至少拥有过爱,她曾被阿尔芒深深爱过。即便她的生命在绝望中结束,至少还有一个男人,为她痛哭流涕,念念不忘。
——而她呢?
贝莱的喉咙紧缩,眼眶开始发热,泪水涌上来,模糊了眼前的舞台。
她想起戈尔茨,那个从未对她说过“爱”这个字的男人,那个掌控着她命运的纳粹军官。他冷漠、矜持,给予她一切,却从未给过承诺。他曾经告诉她——
“你是我现在的情妇,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她的胸口闷闷地发疼,仿佛被剧院穹顶上的吊灯压住了。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膝上的裙摆,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突然想,如果能交换,她宁愿像玛格丽特那样短暂而轰烈地活着,拥有那种足以燃尽一切的爱情,即使以死亡为代价,也远胜过现在的自己——被圈养,被利用,被掌控,却连爱也只能深藏在心底,羞于启齿。
她觉得自己甚至比玛格丽特还要可悲。玛格丽特有阿尔芒的爱,而她呢?戈尔茨把她留在克拉科夫,说“听话,多给我写信,少出门。”他甚至没有再回过她的信。他安排了一切,却从未让她真正进入他的生活。他看重她的美丽,却从未让她拥有他的爱。
最后的幕布落下时,舞台上的茶花女倒在床上,垂死的她微微张开嘴,似乎在呼唤着什么人。贝莱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匆匆拿出手帕,掩住了自己的脸。阿尔伯特察觉到她的情绪,微微凑近,低声问道:“芳登小姐,您还好吗?”
贝莱抬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我很好,只是太投入了而已。这个故事……太悲伤了。”
阿尔伯特点了点头:“是啊,悲剧总是最容易让人触动心弦的。但我想,您这样的女士,不该为悲剧而忧伤,您值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