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巴尔曼高定静静挂在一旁,柔软的纱质裙摆像一层夜色,被灯光映出微微的光泽。她盯着它看了许久,却最终移开了视线。那件裙子太张扬了,她想起戈尔茨临走前的叮嘱,克拉科夫的空气像一片沉默的泥沼,吸附住她的每一个念头。她低头挑了一件低调的礼服,深紫色的丝绸面料,裙摆及膝,领口设计得保守却修身,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优雅而安静。她不喜欢去社交场合,但克拉科夫的生活实在无趣,封闭的住所让她像一只被困在金笼里的鸟,偶尔,她想要一丝喘息。
路德维希·冯·施陶芬刚从北非回来,他的晋升庆祝会是在克拉科夫城中心的一处豪宅举办的,房子辉煌得像一座小型宫殿,水晶吊灯下的光芒洒满了整个宴会厅,镜面般的地板倒映出男人们的军靴和女人们精致的高跟鞋。
贝莱站在靠近角落的地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目光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游移。路德维希正忙着和宾客寒暄,他的未婚妻玛格丽特是个从容大方的意大利美女,穿着一袭修身的红色礼服,笑容自信且迷人。贝莱看着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暗淡的影子。
不出所料,她被不少军官邀请跳舞。施陶芬的朋友们大多是空军军官,他们身高不算太高,但整洁干净,每个人都显得风度翩翩。贝莱跟着他们在舞池中旋转,听着他们轻松的玩笑和温和的称赞,却始终心不在焉。戈尔茨的影子无处不在,这些人没有他那样高大的身躯,也没有他那种带着危险气息的威严,她甚至觉得他们太过轻浮。
渐渐地,贝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喝酒。
就在她低头将注意力放在酒杯上时,一阵脚步声靠近了她。抬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那身熟悉的黑色制服——盖世太保的制服。
贝莱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那种深色的呢料、鲜红的袖章、闪亮的徽章……这一切都太过熟悉,像是直接将她拉回了基辅的审讯室。那种刺鼻的潮湿霉味、惨白的灯光和男人冷漠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如洪水般涌上心头。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您看上去有些紧张,小姐。”那个穿着盖世太保制服的男人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某种轻佻的光芒。
贝莱抬头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样子。他有一头淡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蓝绿色的眼睛明亮却透着一丝阴鸷,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一只狩猎中的豹子。他的五官深邃而英俊,但那种无声的压迫感却让人难以忽视。
“我吓到您了吗?”他低头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是在故意戏弄她。
贝莱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您没有吓到我。”
“是吗?”他轻轻扬起眉毛,“抱歉,我刚从门口进来,”
他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继续说道:“阿尔伯特·林德曼,盖世太保上尉。很高兴认识您,芳登小姐。”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
贝莱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今天的主角提到过您。”阿尔伯特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不过,他说得不够详尽,远不及现在亲眼看到您让我印象深刻。”
贝莱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神,低声说道:“您过奖了,林德曼先生。”
“请叫我阿尔伯特。”他笑了笑,伸手示意了一下舞池的方向,“能赏脸吗?”
贝莱的身体微微一僵,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当然可以。”
当她将手放在阿尔伯特的手心时,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阿尔伯特的手很有力,却并不粗暴,他将她带到舞池中央,动作娴熟而优雅。他的目光始终锁在贝莱的脸上,那种注视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音乐缓缓响起,他们随着节奏旋转起来。阿尔伯特的舞步轻快而精准,但他与贝莱之间的距离却比常规舞蹈要更近了一些。他的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腰间,力度刚好,却让她感到一股隐隐的压力。
“你是施陶芬上校的朋友?”贝莱率先开口,试图打破沉默。
“我是他在柏林时的朋友,最近被调到克拉科夫。不过,在见到您之后,我有点后悔没早些来这里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么……您是谁的朋友呢?”
贝莱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注视着他们的脚步。阿尔伯特似乎也没打算让她回答,继续说道:“克拉科夫是个危险的地方,您需要好好保护自己。”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记住的。”贝莱抬起头,目光微微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