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柯林忽然发出很大的响声。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

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仰面朝天，嘴巴微微张着，睡相很差，好像那个风流倜傥的酒吧老板从他身上消失了，但因为睡着他又显得很无辜，并不叫人讨厌。他没有意识，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我开始有点担心他万一撞在我的自行车上会受伤。

这时，维克多停了车。我以为是红灯，没有在意。

但他忽然伸手捏我的下巴，力道有点大，语气也很不好。

“你总是看那家伙做什么？”

“没有……”我下意识地反驳。

“你当我是瞎的吗？”

维克多掰过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

柯林还坐在后排，我不知道维克多疯起来会做什么事，我不想这个时候和他争吵，尽量放软了态度。

“我只是在想……”我指了指柯林，“你朋友他这么睡着会不会不太安全？要给他扣安全带吗？”

维克多顿了顿，放开了钳制我的手。

“你一直这么关心别人吗？”

说完，他不等我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是啊。米诺到现在还一直说你对他最好。”

“米诺……那时候年纪小，我和米诺只是一起玩罢了。”

我不敢说和米诺关系很好，米诺现在在维克多手下做事，我怕他迁怒米诺，会把对我的恨意报复到米诺头上。

维克多沉默了一会，问：“如果是我喝多了酒，你也会给我扣安全带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我根本不会开车载他。

“会。”我违心地说。

我开始责怪自己多管闲事。柯林是他的朋友不是我的，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关我的事。我只希望这个夜晚能快点结束。

维克多看向我，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看来我的谎话奏效了。真稀奇，他竟然相信这种鬼话。

维克多下车去开了后座的车门。

柯林忽然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抓住了他的手。

“艾斯茉……是……是你吗？”

“……”

“艾斯茉？你的手怎么长这么大了……”

维克多甩开柯林的手，粗暴地把柯林提起来，然后利落地扣上安全带。看得出来他忍得很辛苦，我猜柯林如果清醒过来会被他结结实实地打一顿。

我没见过维克多被朋友冒犯的样子，也没见过他这种明晃晃的嫌弃的神情，忽然觉得好笑。但维克多很快重新坐进车里，我只能忍着。

他回头看了看又开始打鼾的柯林，问我：“现在满意了？”

我没说话，拼命咬住下唇，想把脸埋进围巾里，还是不小心笑了出来。

维克多一愣。去抽纸巾的手忽然停住了。

我赶紧掐自己的腿，假装咳嗽。我真怕他生起气来把我和柯林一道扔下车殴打。

但维克多却笑了。笑意温和而轻松地在他眼里散开。

“早知道你能这么高兴，让他摸一把也没什么。”

他重新发动了车。我却忽然回不过神来。我很少见维克多这样笑过，从小时候到现在都没怎么见过。

车子开了很久，才停在了迈肯东区一栋别墅前，有管家上前打开车门，把柯林接了下去。柯林还在半张着嘴打鼾。原来这家伙也是个富家少爷吗？开酒吧难道只是他的爱好？

只不过东区的富人……

东区的新贵们，在派汀先生口中是“刚吃到荤腥的狗”。

管家和维克多寒暄了几句，问他要不要下去喝杯热茶，他拒绝了。

车子驶出别墅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

柯林走了，后座上只剩下了我孤孤单单的自行车。我和维克多之间好像忽然失却了一个屏障，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开始有点坐立不安。这里应该是迈肯的东区还要往东的地方，是所谓的“新贵之城”，是外乡人来码头十分向往之处，同时也是被西区那一群旧贵族看不起的地方。

近几年事情开始有变化。东区的发展势头很猛，贵族毕竟只是个名头，资产的流向才是真正重要的事，于是贵族们开始别别扭扭踉踉跄跄地转变观念，派汀家也开始陆陆续续接触东区的人，和他们做生意。但我没怎么来过东区，这里对我来说像另一个世界，我希望能回到我熟悉的地方去。

“我们……要出城吗？”我试探着问。我有些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我们在往哪里走。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我知道在维克多这里我最好不要讨嘴上的便宜，只要他不提到希亚，我是能够暂时忍受他的，我可以等他的报复过去，就像之前很多次，等待很多事过去一样。于是我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维克多话里有笑意：“你这么瘦，论斤两也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竟然只是个没什么恶意的玩笑吗？我还以为会是关于外貌的羞辱，看来他今天精神不怎么好，没什么力气继续他的报复了。

“现在回市区有点晚了，你吃晚饭了吗？”维克多问我。

“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