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维克多就这样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我们之间好像终于迎来前所未有的一点珍贵的和平。
我很少睡得这么好。活人的气息果真是莫大的安慰,即使那个人是维克多。怪不得人们想要结婚,想要和别人结伴共度一生,我好像忽然懂了。
第二天早上,我对他说我得回学校了,有些文献资料网上查不到,得去图书馆。
我其实心里没底,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放我走。他倒很爽快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衬衫给我。
“吃完早饭我送你。”
迈肯秋天的早晨,空气里满是爽朗清澈的色彩。行道树的叶尖刚见一点橘黄,偶尔有火红的瓢虫从上面振翅飞下。
维克多平稳地开着车。
车子距离学校公寓越来越近。我把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想着只要这一次他识趣地开车走掉,别再跟着我上楼……这一天大概就能过得轻松一点,我和他的恩怨也许就算暂时画上句号了。我会把身上的伤处理好,一直睡到晚上,然后再分出心神去考虑我的毕业论文。
就在那时,透过车窗玻璃,我看见了希亚。他站在学校公寓楼前,毫无疑问是来找我的,可他并没有提前联系我。
“维克多!”情急之中,我抓住了维克多握方向盘的手。
如果这个时候把车开过去……希亚一定会认出维克多的车。
车子最终拐了个弯,停在距离学校公寓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里。我惊魂甫定,流了一身的冷汗。
维克多看了看我,说:“我印象中,希亚对你很好。”
“……当然。”
“那你怕成这样?”
希亚当然对我好……就因为他那样好,所以我才不敢叫他看见我身上寄居的怪物。我不敢说码头上发生的事,不敢谈起维克多。我希望在希亚心里,我一直是那个天真乖巧的弟弟,也是将来柔顺安静的未婚妻。
而希亚在我心里……我也尽量不去想他已经长大了,他今后会全面接手派汀家的一切,派汀先生过去做过和现在在做的事他以后也会做……
不,他应该是个永远善良美好的人,只是需要和人群招手微笑的人,对于想打探八卦消息的记者也能礼貌地说“谢谢”的人。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可以由我来做,他脸上的阴翳应该只是夏天美丽藤萝的影子。
儿时那种两小无猜的情谊是我拥有过的最美好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破坏它。
维克多仍旧看着我:“如果是我,会借这个机会和他说清楚。问清楚那个omega是怎么回事,问他对将来的打算是什么。”
我简直觉得好笑。
“穿着你的衣服问吗?”
“不是希亚有错再先吗?”
他是指那张照片。这个人居然能这么理直气壮。
“我叫过男公关上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动机。
“……你说什么?”
“所以希亚哥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我直接脱掉了上衣,再度在维克多面前露出身上青紫的伤痕。
维克多忽然偏过头去,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蓦然收紧了。
“你要干什么?!”
“换衣服。”我简短地回答他,伸手去够被维克多丢在后座上的纸袋。
一开始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东西留在维克多那里,现在却无比庆幸把衬衫带了回来。
虽然那件衣服扣子处的缝线已经被撕破了,而且因为被胡乱丢在地上已经变得很皱,虽然它被海风吹拂过,有点潮漉漉的,但无论如何,我不能穿着维克多的衣服去见希亚。
我把那件衣服穿起来,下摆打了个结,勉强固定住。
维克多皱起眉,他回过身,手指钳住我的下巴。
“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会纵着你?”
这样狭小的空间,没有武器,和他这种体力优势明显的alpha硬碰硬绝对没有胜算。维克多离我很近,他胸前别着一个红宝石胸针,是蜘蛛的样子,看起来有点邪恶。我没有犹豫,直接把手搭在维克多肩上。
“我可以这么想吗?”
我看向维克多。随着我的手慢慢滑到他胸前,觉得那只扣在我下颌的手明显松了些。
看来是易感期的信息素影响了他,从他忽然偏过头去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眼前的alpha并非毫无弱点。
——漂亮得像omega。
我听过很多次这样的话,有时是奉承,有时是讽刺。我之前从没想过自己的相貌也能成为优势,但既然是优势,便是可以加以利用的东西。
机不可失,我迅速别住维克多的手腕,另一只手扯下他的胸针,将针尖抵在他颈侧。
察觉到脖颈上的凉意,维克多微微松开了手。
“所以对你来说,旧情到此为止了?”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看向维克多,希望他能明白我将要说的话,“即使是为了希亚,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其实这一句算谎话。我警告他适可而止,但实际上如果是为了希亚,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维克多满不在乎地笑:“随叫随到,在你的限度范围内吗?”
我没理会他,一只手按住他的脖子,一只手去开车门。
维克多忽然抓住我的手,让尖锐的针尖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