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宛金来到尹默身边也快一年了,回头看看,时间竟过得那么快,人竟无知无觉。
向往的生活就在眼前,心爱的人陪在身边,这样的好日子能维持多久?
看着抽芽的树桠,一派欣欣向荣,宛金却时常患得患失,她越沉溺在当下,便越对未来感到害怕,她怕再回到宫里。
进到屋里,房间很小,走到外面,宫墙很高。
她更怕的是回到那个环境里,耳濡目染,最后被这个时代同化,失去人的身份,变成一个会呼吸的物件,失去女性的身份,变成传宗接代的容器。
这里留给她的生存空间太狭窄,只能守着方寸之地,安分守己地当个小宫女。
生活肆意玩弄它的参与者,突然让她穿越,倒了个大霉,又反手送她个惊喜,遇到尹默。
尹默身在高位,却给了她最渴望的平等,给了她尊重,甚至还给了她多余的关爱。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好到宛金会无法控制地心动,难以自抑地沉迷,明知这份感情没有结果,还是忍不住投入更多。
*
春日暖阳,鸟语花香,瞧着天气好,河面也化冻了,宛金拉上尹默,俩人去钓鱼,消遣消遣。
抓起一把鱼食搓成球,宛金给它团结实,随后扑通一声扔进湖里。
尹默在旁边打理鱼线,见她连扔了好几把,忍不住提醒,“要放这么多吗?”
宛金正为自己的情感问题苦恼,没注意,只一个劲儿地投鱼食,闻言反应过来,最后又捏了团大的,起个势,猛甩胳膊,将鱼食抛向空中,“鱼雷炸弹!”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尹默也不深究,平时就这样,习惯了,只埋下头,继续打理自己手中的线。
窝打好了,准备工作到位,放出两杆,浮漂摆在水面上,老半天也不动。
等得无聊,又没有手机打发时间,宛金薅草叶子编蚂蚱玩。
编完一串,又失了趣味,想找新的乐子,环顾四周,只有青草地和江流水。
百无聊赖,宛金也不管会不会吓跑鱼儿了,出声道:“静川你耐性真好。”
尹默凝神静坐,“多磨一磨就磨出来了。”
宛金对此表示不认可,“天性有动有静,没有优劣之分,依着自己本来的面目就好,不想变成流水线上的标准件。”
尹默转头看向她,展颜一笑,“所以你这样就很好啊。”
宛金娇羞窃喜,“阿萨总说我不受教,说我难管,还好有你,知道这是我的闪光点,瞧着我哪儿哪儿都好,你就是我的伯乐和钟子期。”
说罢,她又突然想起什么,情绪变得低落,“但你修完史就要回去了,我以后也见不到你了。”
“宫女到了岁数就可以出宫嫁人,你到时候可以来江坛找我。”尹默努力安慰她。
深深一叹,宛金正色道:“我不愿意寄身他人,在宫里好歹有份差事,而且还有阿萨在那儿,我不会离开她,不会出宫,以后也没机会去看你了。所以……你要多看我几眼,把我记得更深一些、再深一些。”
不嫁人?!尹默迅速抓住这句,倒忽略了宛金最后的恳求,别把她忘了。
这个想法太过独异,完全背离了世俗,尹默不理解,“为什么不想嫁人?”
宛金不答反问,“你成过亲,感觉如何?”
回想起自己被骗的痛苦经历,尹默坦然道:“不好。”
本想套她的话,却不想是这样的回答,宛金正想继续探究,被尹默快一步,追问她前一个没回答的问题,为什么不想嫁人?
“原因太多,光以夫为天这一条就足够劝退我。更别说……”
更别说什么?尹默正要问,宛金激动收杆,鱼上钩了!
来了条开门红,之后便杆杆有鱼,或许是保留有先祖的狩猎基因,面对收获,人类总是会莫名兴奋和战栗,像是刻在骨髓里的记忆,即便沉稳如尹默,也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这场欢宴,和宛金一起,溜鱼溜得人仰马翻,抓鱼抓得手忙脚乱。
带着一身狼狈偷溜回了国子监,关上院门,卸下偶像包袱,二人相顾无言,片刻后都没绷住,破了功法,捧腹大笑。
虽然赔了两套衣裙,但收获颇丰,也算是值得,看着草绳上串成一排的鱼,二人属实没料到,这江里的鱼竟这么多,还这么肥。
二人胃口有限,挑出几条自留,还多余不少。
宛金拿去做人情,给提到了厨房,其中最大那条送给伙夫,麻烦他把其他鱼打理出来,晚上给监里的其他宫人多添道菜。
奴才不比各位主子,平日过得清苦,荤腥沾得少,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宛金请大家吃顿好的,改善改善伙食。
夹起一筷鲜嫩的鱼肥,入口即化,唇齿油香,吃着美了,心里便记下宛金这个人的一点好了,往后再回宫里当差,有这一分人情,留下二分薄面,行事便多三分方便。
*
大清以骑射定天下,如今虽说承平日久,但也不可忘却武备之本,故四季均行狩猎之事,意在勤于训练,未尝废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