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本是不想说这些话的,毕竟你我已再无瓜葛。”
巫铭:“……”
“有些话,你不爱听,我没有规训你的意思,老夫接下来的话,你若觉得对,那便听了,若不愿听,也都由你定夺,你有你的路。”
“东都里上点年纪的老头多少也都有这样的毛病,老夫也不能免俗。”
巫铭声音听着有些打颤:“大不了被你骂一顿,亦或者被你踢得更远些。”
巫铭猜测的事并没有发生,玄萧只停顿几秒后,缓缓开口:“你耳根子软总是偏听偏信,从今往后,把你的性子收收,没人会再给你善后。发怒前,先想想自己的斤两,做决定前,先查个清楚明白。没有铁血手腕,就不要轻易施恩,没有十足把握,就不要与强权硬碰。”
玄萧所言,尽是自己吃过的苦头。
他继续道:“无论何时,给自己留条退路,他人可杀你千万次,而你杀他,只需准而无误的一击。”
“你为何突然和我说这些?”
“你是不是还想着推去少阁主之位,离开逆命阁?”
巫铭没有吭声。
“逃避没有用,就算老夫同意,你师父会同意么?这一点上,老夫与他还算一致。你已经和逆命阁死死的捆在了一起,你没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逆命阁了么?”
巫铭思索一番,事实的确如此,如今他已卷入朝堂纷争,今后若没有逆命阁和天道盟两棵大树,他将永远陷在党争之中,为人利用。
“你四年前,天门山一战后的遭遇,你比老夫清楚。”
“哈哈……”听到这,巫铭无奈苦笑:“原来让我心甘情愿走到的今天,是你早就算准了的啊……你赢了,我认了。”
“你没认。”玄萧声音平静:“今日老夫想通了许多,不打算再欺骗隐瞒你,但你我,已经不可能了。”
巫铭对玄萧虽怀怨怼,但他也深知玄萧并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情,如今再听玄萧这番话,语气柔和了许多。
“是你把我拉入朝堂纷争,又把我推入江湖泥淖,前脚说爱我,后脚又把我踢开说玩玩而已,我曾一度分不清你的真情与假意。”巫铭双手紧紧捏住了玄关。
玄萧听罢,低落道:“我曾对你动情不假,只不过老夫高估了自己的感情,老夫直到云州之事后才惊觉,这些年来我从未改变,权字于我而言始终是最重要的。”
玄萧唇舌有些发干,一字一句沙哑着:“宦海沉浮,没有永远的朋友,从肝胆相照的金石之交,到你死我活的仇敌,也只不过是权力更迭的喘息之间罢了,何况你我本来就算不得朋友。”
“就算如此,我依旧恨不了你……”尽管巫铭躲在玄萧看不见的地方,但他变了音调的声音还是叫玄萧察觉到他哭成了泪人。
“我有今天,都是你给的,你当初灭巫家时,倒不如一刀将我也一并斩了。”
“你认识的玄萧,只不过是你在心里臆想出的罢了。”
“那不是你亲口说的么?你所做一切只为北玄百姓,那云州贪官的事,你作何解释?逆命阁不是一心为民么?那你只是将云州的贪官换了一波,让沈允上去,让你得那么多利?”
“你说老夫用的都是贪官?那你说说,清官又如何界定?什么是直臣,什么又是佞臣?”
“我……”巫铭哑然。
“人性如此,权既在握,欲便会膨胀,无论是权欲利欲亦或者色欲名欲,其他几欲重于利欲者,便能为陛下所用,为老夫所用。”
“什么意思……”
“云州杀那官员的理由并非是贪而是叛国,贪官不能杀,一旦因贪而杀一个官,那便要一视同仁,我不也是你们眼里的‘巨贪’么?你觉得,我自掘坟墓?”
“举官不公正廉洁,我不明白,北玄立国方二十年……”巫铭语气中淡淡的失望,虽隔着玄关,依旧被玄萧捕捉到。
“公正?未必没有,有欲之人,才好控制,无欲则刚,刚锋易折,持刀之人反伤自身,此次举官,用贪官,亦是牵制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