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维图斯露出了讶异的神情,她没有继续说话,她的表情就像睁眼第一次看见世界的婴儿般。
“请用餐吧,各位。”黛丝特道,“在饭桌上,吃才是第一要务。”
她很娴熟地化解僵持的氛围。黛丝特不但精通机械,在这方面也是老手。
“你觉得该怎么做,黛丝特女士?”阿维图斯问。
“我什么都不会做。”黛丝特微笑着回答。
“母亲,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这很危险,如果败露了会被处以死刑。而且,叛乱会威胁到你!如果你被抓住了、伤害了怎么办,我想保护你、继续尊重你。”克莱尔急道。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
“我说,什么都不做,你不想尊重这一点吗,克莱尔?况且,为什么会抓住我?”
“因为——”
他的心底,一个答案要挣破出来。
克莱尔放下了叉子,他松开了手,茫然着。
“我不会阻拦你,克莱尔。如果你想告诉那名骑士,就去吧。”阿维图斯道,“我们得继续用餐了。”
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她一点都不在意,甚至不担心克莱尔的告密是否会影响到自己。
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拦他,他多么希望这时有个人阻拦他,哪怕只是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都行。
但是没有,这种道德的重担仍需自己承担。
克莱尔无法下咽,那些美食失去了颜色。
恶心。
非常的恶心。
他冲了出去。
他顺着路向前走,高楼也变成了低矮的平房。
这是很冷的天,他只穿了单薄的衣物,但丝毫没有发抖。
这时,传来了卖花的声音,克莱尔不知不觉走了过去。
是那个他从前常路过的广场、他从前常偷看的女孩。
她仍在做着相同的事,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除了她脸上的那道新增的疤痕,那道伤疤就大大咧咧地躺在了那个面庞上,很是丑陋。
克莱尔的手颤抖了一下,“你怎么了?”他问,他已经走到了正前方,撇了一眼女孩后便迅速移开视线。
他不忍多看她,那是非常残酷的。
这名女孩的笑消失了,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生意再没有记忆中那么热闹了。
“问这么多干什么?”她戒备着问,“不买,就离开这里。”她的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身子后倾了些许。
“我、我是黛丝特的孩子。”他咽了咽口水,道,“你不记得了吗?”
“我当然记得你。”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
克莱尔不敢抬头去看,“这里所有的花,都帮我包上吧。”他仍然低着头,去翻袋子中的钱,抓了一大把在手里,有一些滚落到了地面,他也没有去拣起来,他只想快点离开。
女孩的手脚依然利索,很快便包了一大捧。
她种的花依然很美丽、芳香、鲜艳。
女孩注意到了那些钱,她没有提醒克莱尔,而是小心地拨到了阴影中,等克莱尔离开后,拾起放到了自己的口袋中。
克莱尔抱着花,身边的人都行色匆匆,无人在意如此惹眼的花束。
他没有询问那道疤的故事,他的心底依然存在着答案,那道疤终于捅破了薄膜,于是答案就像海浪般涌了出来。
这里有一些人生活着,在克莱尔的视线中奔走,他却从未记住这些人的面庞,苍老、稚嫩、黝黑,在这些人面前,他是从不低头的。
除了面对厄默,他从来不抬头。
那只是几根骨头而已,怎么会有自己的意识?
这不是他的城池,从来都不是。
他是为了黛丝特才这样做的,选择了置若罔闻,按理来说,他一定会告诉杜兰·凡潭。
但这一次,他选择视而不见。
就这一次。
况且,太阳般的杜兰·凡潭会守护好这里的。
他一定会的。像他那般强大、受人尊敬,还有什么不可以做到?
没错,他阖上双眼,这个选择什么都不会影响,就像他从前做的无数个选择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些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