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看起来他撞上了老周自以为没人、清净的谈话现场。
祝唐远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回去绕另一条路的话,可能得迟几分钟,刚犹豫一秒,便又听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老师,我跟您说实话,您不要给往外传哦,”序归许本来就喜欢装乖,此刻在老师面前更是声音中都透着乖巧,但不妨碍他和劝自己当家教时一样一秒钟八百个理由,“我家吧就我妈妈,她在美国,除了肚子里的小宝宝,还有一个才三岁的妹妹,所以至少这一两年不太会回来,您想,高中一共就三年,这一耽搁,占两年,还有时差,有什么事等沟通上黄花菜也凉了,或许直接跟我说效果可能会更好,我初中也是这么过来的,您看,也好好的,更何况我现在都快成年了。”
好好的——数学23分。
快成年了——才15。
还说他满嘴跑火车。躲在树林旁的祝唐远默默发表弹幕,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听墙角。
老周叹了一口气,斟酌了一下:“那行,你也算是步入职场的人了,你自己说的,我不拿你当小孩,以你的中考成绩来看,如果继续保持这个水平,高考很可能连艺考线都过不了。”
嗯,不愧是老周,揭穿了他,我放心了。的祝唐远继续发表弹幕。
序归许一瞬间觉得成年人的世界真残酷,说得也忒直白,懵了一下才说:“呃,我明白,”接着像是想佐证自己话语的真实性,补充道,“我明白到报到那天就找了个家教,可惜第二天就被鸽了。”
声音中有些沮丧。
放心的祝唐远本不打算再听墙角,正要抬步离开,听到提到了自己,又停下来。
“被鸽了?”老周一中老年人绕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鼓励道,“不错,你一开学就能有这个上进心很好,你上学时间不像其他人那么固定,可能会落下一些课程,找个家教随时根据你的进度辅导当然很好,被鸽了暂时没找到的话也可以来问老师,你加我一个微信,待会儿我会把科任老师的联系方式都推给你,你有什么没跟上的,就及时问。”
老周倒是很负责任,一边加微信,一边还语重心长地提点道:“找家教一定别急,得多方打听,别找这种今天答应明天就失约的,家教,最重要的是靠谱,学习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教着教着突然闪人了,对学习很不利。”
序归许看上去非常认同地用力点点头,那模样仿佛老周这话说到了他心坎上。
一个小时后,今天答应祝·明天就失约·不靠谱·唐远在老周满是遗憾和惋惜的眼神中离开了,依依不舍的老周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就是刚才自己嘴里的那个不靠谱。
祝唐远看了眼时间,打算去吃学校旁一家很久没吃过的酱香饼当晚餐。
还没走近,祝唐远就闻到了久违的熟悉香气,和一个并不久违的熟悉身影,在老板旁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嘀嘀咕咕”抬头瞥见他,惊喜地向他招手:“小丸子!”
“你认识这个小同学?”老板和以前常来的祝唐远也是老相识了,不知为何苦着一张脸问。
祝唐远点头,序归许正要说话,被一个电话截住了,嘟了嘟嘴接起电话,转头往店里走去。
老板眼观鼻鼻观心眼见着刚才一口气吃了五个酱香饼的酱香饼杀手转身离开,一把扯过祝唐远小声说:“你赶紧把他领走吧,他在这儿劝我别搬走至少劝了半个小时,没见过话这么多这么自来熟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您要搬走?”祝唐远也意外,这家店生意一直不错。
“房东涨价,我这小本生意哪儿付得起,”老板叹了一口气,说着又回头往正在接打电话的酱香饼杀手那儿示意了一下,“但就这小孩,也不是老客户,但可能确实爱吃酱香饼吧,刚一口气吃了五个,多吓人,完了一听我要搬走就在这儿叭叭了半天,还说要入股,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祝唐远忍笑,这确实是序归许的风格,前有加钱劝他当家教,今有入股劝酱香饼老板别搬走。
序归许打完电话重新走过来,两眼放光:“小丸子,你也喜欢吃这家酱香饼吗?”
祝唐远点点头,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新鲜出炉的酱香饼,香气喷鼻。
“我也喜欢,本来以为以后能经常吃到,但老板说他要搬走了!”序归许充满遗憾地说,说罢看了祝唐远一眼,眼波哀怨流转,像宫廷剧里被冷落的妃子,“你也要走,老板也要走,小丸子糖水铺也没了,果然离别才是人生的底色啊。”
一中戏剧班小课堂又开课了。祝唐远心道不妙:“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说完脚底抹油开溜,不管酱香饼老板的死活。
“诶诶,祝唐远,你倒是把这小子带走啊!”酱香饼老板拿着擀面杖只差没激动得追出去两步。
只差的那两步是因为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酱香饼杀手堵住了。
酱香饼杀手在他耳畔幽幽地说:“他是刚才答应你带我走吗?”
酱香饼老板把擀面杖甩在桌上,苦不堪言地叹了一口气,像绝处逢生的人失去了一个难得的求生机会。
“别相信他,他惯会骗人的,昨天刚放我鸽子,”序归许安慰地轻轻拍着老板的肩膀,“我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希望未来我在一中读书的日子我们还能如此惺惺相惜,可以再给我做一个酱香饼吗?然后我们来谈一谈入股的事情。”
酱香饼老板重新拿起擀面杖,作为一个有事没事就去隔壁报刊亭薅漫画书看的老二次元,他深感如果有人要为此刻的自己画一副卡通漫画,那一定是跪地崩溃流泪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