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温珣转头,眼光上下打量了廖明霁一遍,试探着问:“你们,是约好的?”
廖明霁一言难尽地摇头,“幸好,我来得早。”
何向忱的司机是个年轻的生面孔,大概是身份上的缘故,不好把车停在这里,把上司放下后,便就开走了。
手捧着一个很讲究包装的纸盒,何向忱缓步朝他们走来。
厉温珣忙将他迎进门,很开朗地笑道:“何旅长今天,与以往大不相同,让人耳目一新。”
何向忱看见他和廖明霁并肩站着,两人之间,一副气氛极好的样子,就已生出诸多联想了,听他这么说,微微颔首,看一眼廖明霁,说道:“实在并不习惯,只是明霁费心送来,刚好被婶婶看见,劝我一定要穿。”
厉温珣很意外:“原来……”
“什么我送的?”廖明霁比他还意外,“我自己这身都是今天中午才赶出来的。”
何向忱说:“裁缝铺子的伙计说是一位廖先生定做的,难道不是你?”
廖明霁一耸肩:“那只能是你另一位姓廖的朋友了。”
何向忱疑惑地拧起了眉头。
厉温珣听来听去,大概明白这是一场小小的误会,觉得很有趣,忍不住笑问:“难道平常,明霁兄你经常给何旅长送衣物吗?”
廖明霁马上说:“哪有这种事!谁敢给他送礼。”
他脱口否认,让本是半开玩笑的厉温珣顿了一顿,反而自省起来。他是多思多虑的性子,想到何、廖二人,私下交好自然无事,但毕竟一是军方的年轻将领,一是首都商界的新兴人物,明面上到底有避嫌之处,自己方才的笑言终究不大合适,想了这一番,淡淡一笑,不作声了。
廖明霁见他如此,就知道他想远了,便作出很轻松的样子,对何向忱说:“想起来了吗?那另一位姓廖的朋友,我看眼光是很不错的,这身衣服,很适合你,你该多穿穿。你捧的是什么?”
何向忱低头看看,“初次登门,这是给厉小姐准备的礼物。”
廖明霁很好奇地问:“是什么?”
何向忱正欲开口,忽然眼神一滞,目光落在二人身后。
厉温珣回头一望,发现是厉边珣站在那里,腰间围着他那条灰白的围裙,手里拿着锅铲,面无表情。
这可不怎么正常,今天从早上一起来,他整个人就可见很快乐,既快乐又勤快,样样事都抢着做,现在快乐的源头来了,怎么反而看着不高兴了?
“你怎么出来了?”厉温珣含笑问。
厉边珣握着锅铲的手往身后一背,干干地说:“哦,要开席了,别站着了,进来吧。”
说完,也不等谁,施施然背着手离去。
这下,连廖明霁也觉得不对了。
厉温珣只好请两人入内。
两位男士来做客,都给厉孟元这位实际上的女主人带了礼物,廖明霁带来的是一条精致的南红手串,何向忱是一件漂亮的珍珠流苏披肩。
对此,于兰瑛说:“以后请他们俩来多吃几顿饭吧。”
厉孟元嗔她一眼,“就该少请你来吃,麻烦你快出去吧,帮我招待招待两位贵客。”
于兰瑛于是返回客厅,她和何向忱是初次见面,廖明霁为两人作介绍,略叙数句,女佣过来上茶,正是那位冯老板此前送给厉边珣的礼物,话题便说到了茶上。
廖明霁尝了一口,说:“原来是齐山翠枝。”
于兰瑛奇道:“廖老板怎么一下就尝出来了?说实话,孟元把这拗口的名字告诉我,说了两遍我才记住。”
厉温珣正巧走了过来,闻言,也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廖明霁在他面前,也无法免俗,好如雄鸟求偶,总是愿意展示漂亮的羽毛的,便认真解释道:“这茶本不有名,是浙皖地区的一种秋茶。一般的秋茶,叶色大多较枯,而且香气欠高,滋味淡薄,但齐山翠枝这种,味道既和淡,又能保全茶叶色泽的绿翠,算是秋茶中的上品了,早些年仅在产地小有名气,现在知道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不喜欢香浓春茶,更偏爱这样平和的味道的人,也就越来越推崇了,说到底,也算物以稀为贵吧。”
于兰瑛听罢,赞叹道:“好厉害,我这样不懂茶的人,听着觉得真是好大的学问。”
廖明霁对她的奉承倒不如何在意,唯独看见厉温珣脸上也有赞扬之色,便觉十分得意,脸上却谦和地笑笑:“其实我知道这个,也完全是巧合,小时候老家附近就有茶山,七八月份,天气炎热,山里正可以避暑,又是秋茶采摘的时节,家里长辈就会带着孩子进山。”
于兰瑛好奇道:“难道廖老板的老家,正是齐山翠枝的产地吗?”
廖明霁点头:“是。”
厉温珣听着,若有所思。
难道他和冯老板兄弟二人,竟是同乡吗?
如果真是,两家都是经商的家族,彼此之间怎么一点也不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