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明霁忽然把视线投向他,问:“温珣喜欢喝茶吗?”
厉温珣笑说:“我不懂的。”
“那边珣喜欢?”
“这我不知道,”厉温珣一笑,“也许现在喜欢了也说不定。”
于兰瑛说:“这我明白,边珣总是会突然喜欢一样东西。”
说者无意,听者也不知有没有心,总之厉边珣是不知道的,他正在厨房,沉着脸色,将热气腾腾的酱肉盛到碟子里。
薛妈百般怕他烫伤,一直守在一旁,自然看出小少爷出去一趟,回来就不大高兴,观察好一会儿,到底忍不住,小声问:“怎么啦?累了吗?”
厉边珣放下锅,顿了半晌,说:“算了。薛妈,帮我尝一块看看。”
薛妈忙取了干净筷子,搛一小块肉放到嘴里,仔细尝了尝,笑说:“很好,很好,和三少爷做的味道很接近了呢。”
厉边珣便问:“我做的好吃,还是他做的好吃?”
薛妈脸上一哂,“怎么还比起来了,这哪是小时候比课业背书吗?”
厉边珣刚想说话,背后忽然是厉温珣笑道:“你做的最好吃,行了吧?”
薛妈一见他来,便笑说:“好啦,我出去问问小姐,准备上菜。”
说着就走了,对这兄弟两人的拌嘴习以为常,并不如何在意。
厉温珣走进去,把弟弟的作品端详一遍,开口却与此无关:“送东西,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名义?”
厉边珣往料理台一靠,“我没有。”
“那为什么……”
“肯定是那个伙计搞错了!”厉边珣窝火,“那个舌头短一截说话漏风的伙计,气死我了!”
厉温珣顿了一顿,“哦。”又问:“你气什么?觉得要是何旅长没误会,今天就不会穿那件衣服了?”
厉边珣闷闷地望了他一眼。
千里之行,如今才迈开第一步,他就亦步亦趋,早上等着人家来,高兴成那样,后来听人家说因为衣服是廖明霁送的才穿上,又气成这样。
可见爱情总会使人迷失自我,得不到的爱情更是。
厉温珣见他不说话,微微勾唇:“我记得有些人,当年可是勇往直前,不管不顾的,怎么现在这样患得患失了?”
厉边珣被他这么一说,便板起了脸,说:“我不是十五岁了,还要翻墙越壁到人家窗前唱歌吗?他的那些护兵非得把我打成筛子。我这么规规矩矩地送礼物,约人家来吃饭,你和姐姐应该高兴,等那天我耐性没了,可就要闹了。”
厉温珣说:“那我还是劝你慎重一点,先把今天这顿饭吃完,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厉边珣叹了一声,“好吧。”
因为两位男士不约而同穿了长衫,今日的晚餐便自然有一种很中式的氛围,厉孟元将准备的葡萄酒临时换成了黄酒,开瓶时醇香四溢,平时不喝酒的于兰瑛都觉得酒香醉人,说要陪饮。厉孟元当然不会扫她的兴,让薛妈单独取了个小一点的酒杯给她。
廖、何二人也都是能喝酒的,而厉家姐弟当中,唯有厉边珣毫无酒量。
厉孟元这个晚餐女主人,自然有一些场面话要说,她见众人落座,便施施然起身,微笑道:“临时邀约,谢谢大家赏脸到来,兰瑛这些日子辛苦奔忙,廖老板的纺纱厂开业在即,这是一件很值得恭喜的事,希望几位的事业一切顺利。”
说着,目光投向廖明霁,很诚心地笑了一下。
廖明霁对她,一向是极含蓄尊重的,立刻颔首示意。
厉孟元接着又看向何向忱,神情很肃穆地说:“昨天我去城郊的颂江孤贫儿院,听那里的□□说,原来何旅长也给予了他们很大一笔资助,还将几个大孩子带去身边,他们能有这一份出路,是从前根本不敢想的事情,说实话,那些孩子们,其实大部分都是颂江监狱署的犯人的孩子,因为家人的过错,不得不承受异样的眼光和对待,就算长大成人,生活也比别人更艰难,所以我听说了何旅长的善举,实在觉得动容,也实在为那些孩子高兴。”
何向忱总算知道了自己荣幸受邀的原因,也并不十分意外。
他去颂江孤贫儿院本就是婶婶促成的,婶婶和黄太太如今关系很好,黄太太对厉孟元无心成家,只醉心慈善事业,是既夸赞又焦虑,总是翻来覆去地提起。
“厉小姐客气了,我并没有做什么,”何向忱说,“那四个孩子,都交给了刘副官,训练一段时间,再看他们的资质,不过无论如何,总有一份生计可以做。”
厉孟元听到这样的安排,心内松了很大一口气,她知道那几个孩子在读书上很平常,性格活跃却粗糙,不适合在工厂做工,这样的安排,是再好不过的。
便笑说:“何旅长的举手之劳,对他们来说,已可以改变命运了。总之,今天我们大家聚在一起,有许多值得痛饮的事,我们共饮第一杯吧?”
众人忙随她的提议举杯,场面十分和谐热闹。
廖明霁有些惊讶,原本以为厉温珣不会喝酒,想不到他居然豪迈地一饮而尽,喝完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竟是酒量不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