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很不幸的,沈汀的成绩被取消了。
其实呢,关于他作弊这件事,年级上从老师到同学,一开始都是不相信的。但是当那个无比公正严明半点也不徇私的监考老师掏出证据大剌剌地摆在教导主任面前时,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沉默。
沈汀站在一边,眼神平静无波,一点也看不出来愧疚之意。
人证物证俱在,当事人确跟没事人一样,安安静静地站着,不反驳也不自首。第一次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教导主任尴尬地挠了挠自己锃亮的光头,说:
“那个,小沈啊,这个纸条的事……”
“不是我带的。”
沈汀平淡地陈述着事实。
“啊,话是这样说。但是这个笔记啊,还有出现的位置啊,它都……”
“有人陷害。”
沈汀依旧很淡定,像是在说我今天早上吃了个包子。
教导主人脸上的神色瞬间严肃了一些,手放下来,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摆起架子道:“咳咳,这个作弊是一回事,诬陷同学就是另一回事了哈。”
“要举报要讲事实我们都是要讲究证据的,不能空口无凭的,说是陷害就是陷害了,知道吗?而且要举报是有同学故意陷害你,这个问题嘞也是很严重的,更要有充分的证据。不然不管是对我们的校风也好,还是你们同学之间的情谊也好,都是很大的打击。”
“你晓得吧?”
沈汀抿了抿嘴,道:“我知道。”
教导主任满意地笑了,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勾手敲了敲桌子,“那你说,你的证据是什么嘞?”
“现在还没有。”
“所以说嘛,没有就不要乱说话。”
教导主任仰躺在昂贵的高级皮革老板椅上,决心对于年级第一偶然误入歧途这件事,也没必要过多追究,让年轻人知道下次绝对不能再犯了就好,于是草草地对这件事情做了个了断,干脆道:
“行了,你这个成绩呢,本来也是没必要作弊的,可能就是最近压力太大才起的歹念。但是呢,这个规矩就是规矩,也不能因为你成绩好就网开一面。”
“这次呢,就成绩全部取消,给个记过处分,长个教训就行,但是这个下次就不一定了哈。听清楚了没?”
沈汀垂着眼眸,扇子似的浓密又纤长的睫毛在明亮的灯光下晕出一片浓厚的阴影,叫人看不出喜悲:
“听清楚了。”
“好了好了。”教导主任大手一挥,“先回去吧,回去再仔细想想,以后可千万别再叫我处理这种事了。”
沈汀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过身,绕过一脸不忿看上去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意的监考老师,离开了办公室。
走之前,没理会从里面再次传来的据理力争的声音,顺手带上了门。
考试已经结束,沈汀被监考老师带出考场的消息不胫而走,还没超过半个小时,就已经在年级上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而当他走出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顺着人流回班时,背后也多了许多窃窃私语。
然而,走廊还没走到一半,才过了一个转角,好不容易背后的声音少了些,松开一口气,他就忽然被人攥住了手臂,拖进了一个徒有其表的黑布隆冬的实验室。
“砰!”
实验室的门被大力摔上,沈汀被人一把推到墙上,吓了一跳。
有人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你…”
沈汀第一次受人跪拜,有点不知所措,又觉得有些折寿,不由自主伸出手,想把人拖起来。
那人似有所感,飞速跪着往后倒退了两步,倒是让沈汀捞了个空。
“呃…”沈汀后脑勺刚刚杵到墙,隐隐作痛,再加上实验室没开灯实在昏暗,眼前看不太真切。但是低头看去,地上的人头埋得很低,背后的蝴蝶骨微微耸动,应该是在哭。
沈汀没办法,只能贴墙伸出手,摸索着找到了墙上的开关。
“啪!”
眼前大亮。
面前人终于肯抬起头来,沈汀定睛看去,果然是柳一折。
柳一折此时脸上已经哭湿了一大片,他原本瘦瘦高高窄肩窄脸的身形,现在像个折了一截的竹竿似的跪在地上,有些离奇的好笑。
沈汀哭笑不得,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柳一折哭丧着一张脸,看上去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悲戚道:“学霸,你没把我供出去吧?”
沈汀摇了摇头,“又不是你干的,我供你干嘛?”
柳一折一听,眼神一亮,立刻激动地不行,膝行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抱上沈汀的大腿。
沈汀这次可算反应过来了,在他扑上来之前,迅速往旁边跳了一下,让柳一折一个趔趄扑了个空,双眼茫然地看着他。
沈汀依旧贴着墙,额角一阵一阵地抽痛,心想最近莫不是犯太岁,怎么遇到的神经病一个比一个难缠。他上下打量着人,语气不善地警告道:
“有事说事啊,少动手动脚的。”
这又叫柳一折想起了正事和伤心事,眼泪簌簌地又往下掉,像不要钱的珠子似的,很快又糊湿了满脸,把沈汀看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