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去看医生吗?”
沈一筠收起药膏,看着韩谌右手肿胀的地方,担心地皱起眉。
韩谌笑着摇了摇头:“不用。”
沈一筠将东西收回医用箱,突然低声问:“为什么要给我做杯子?”又补充道,“那个时候……”
韩谌知道她看到了杯子上的日期——
那个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做好的生日礼物,直到今天,他才顺理成章送给了她。
“答应你的,生日礼物。”
“可惜当时……还没有完全恢复,不然我会做得更好。”
“你喜欢吗?”
沈一筠垂下眼睛,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颤抖地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韩谌手上的旧日的伤疤,眉目间的难过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却不敢看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问道:“很疼吧?”
韩谌喉头动了动,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又听见沈一筠悲伤地问:“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决定什么?”
话冲口而出的瞬间,韩谌猝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下雪的夜晚,想起沈一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他,“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那晚被漫天大雪和呼啸疾风掩盖住的,不光是他震耳欲聋的心跳,还有沈一筠苦苦隐藏的真心。
而现在,即便无比害怕问题的答案,她也要再三追问,给他一个后悔的机会——
他真的决定好,要和她在一起吗?
沈一筠沉默片刻,声音越发低了:“你不怪我吗?”
韩谌打断了她,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我当然怪你。”
沈一筠神情一滞,愣愣地看过来,瞬间变成兔子眼睛。
“怪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怪你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我找了你很久,还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
“沈一筠,如果那个暴雨天没有碰巧遇到你,我们是不是永远不会再见?”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在做杯子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以后再也弹不了钢琴,韩谌至少,还可以拥有沈一筠。
话音刚落,韩谌伸出手,将人用力箍在怀里。
他明白沈一筠的顾虑,她、他妈,还有所有知情人,他们的顾虑其实都一样——
他们怕他将来会后悔。
韩谌的声音轻轻落在耳边:“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永远不后悔。那你呢?沈一筠,你后悔刚才答应我吗?”
沈一筠急切地抬起眼,泪水早已凝结于眼睫之上。
韩谌跟着眼眶一红,却笑起来,嘴巴也要占便宜,他捧起她的脸,开起玩笑:
“唉,沈一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呢?”
这么说着,他轻轻吻过她的眉心、眼睛、脸颊,最后重回她温热的嘴唇。这次比刚才印在唇角的吻待的时间长了些,片刻后,两个人同时尝到了湿咸的眼泪。
到最后,沈一筠脑袋变得混沌不清,意识朦胧之际,她听见对方淹没在亲吻中的几声呢喃:
“沈一筠,我爱你。”
***
入了冬,这周的天气却格外温暖,傍晚韩谌推着白老师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入口处的银杏叶子落了一地,轮椅在青石板上经过,留下一道细微的车痕。
祖孙俩绕着公园走了一大圈,最后在一片枫树林前停下。韩谌帮白老师系好有些松散的围巾,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不远处传来几声小孩的玩闹声,白老师循声望去,听了一会儿,听见身旁的人迟疑着说:“姥姥,明年我想搬出去住。”
白老师了然地“哦”了一声,又眯起眼睛慈爱一笑:“好啊。”
话锋一转,白老师状似不经意地问:“那孩子走了?”
韩谌:“嗯,她请了几天假。”
沈一筠的舅舅前天深夜病危,她连忙请了假,昨天天不亮就坐上了回老家的高铁。
临走前,沈一筠专门给他发了信息,说明了缘由和去向。韩谌看着手机上的票务信息,她去的地方,离C市不过几百公里。
沈一筠没有告诉他高三那年她究竟转学去了哪里,但韩谌想想,应该就是和妈妈一起,回老家去了。
韩谌想着沈一筠留下的“我很快回来”的信息,眉眼添上几分柔软的情绪。
白老师看在眼底,点点头,继而说:“过年的时候,请小筠来家里一起吃顿饭吧?”
闻言,韩谌惊讶地看过去,看见白老师好笑地看着他,脸颊一热,结结巴巴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风变得大了,韩谌怕外婆冻着,加快了脚步,一直到进了院子,他才听见怀中的手机不停歇地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