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消失大半年的沈建忠拍拍屁股回了家。
回来的时候将近深夜,沈一筠正好做完最后一道数学大题,放下笔时,屋外的椅子被什么重重撞倒,男人大声斥骂:“快点啊!给我行李收了!老子累死了!”
沈一筠从房间里出来,李升玫披头散发地倚靠在门边,看见她出来,皱起的眉头一收,表情转为吃惊:“还没有睡觉吗?”
“嗯。”
沈建忠半瘫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冲沈一筠笑笑:“呦,我的宝贝女儿,在学校怎么学的,看到爸也不叫一声?”说着,他无所谓地拿起桌上的水壶,自顾自倒了杯水。
沈一筠定定看着他,突然明白,几个月那通电话也好,更久之前家里的冲突也罢。
沈建忠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眼里,她们做出的反抗,就像是被惹怒的宠物轻轻挠了一下人类的掌心。
沈一筠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返回卧室关上门。
沈建忠重重放下杯子:“李升玫!你看你教出来的,什么态度!学习好就了不起了是吧,我是你爹!没有我哪来你!”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去推沈一筠的房门,李升玫立刻拦在面前:“干什么!孩子学了一整天习,你别再烦她!不是让我给你收行李吗?过来,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不要什么。”
沈建忠低骂几句,返回客厅,隔着并不隔音的木门,沈一筠听见他嬉皮笑脸的声音:
“马上就要过年了,哥几个喝酒我兜里都没几个钱。给点钱花花呗。”
李升玫怒斥:“没钱不喝酒能死吗?!”
沈建忠理亏,难得颇具耐心地说:“马上不是过年了嘛,我没钱,你脸上也没光不是?”
李升玫冷哼:“我还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你出去这么久,回来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还知道要过年,一筠今年过年的衣服我都还没买,哪来的闲钱给你!”
沈建忠见要不出来钱,彻底恼羞成怒,一脚踢翻了李升玫手边的箱子,里面没洗的衣服鞋子散落一地。
“妈的!一回来就要受你的气!快点给我钱!你不要以为……”
沈一筠脑中嗡的一声,惊出一身冷汗,立马就要拧开门把手冲出去。
然而李升玫不想再跟他吵,迅速妥协,答应了他无理的要求。沈建忠哼哼一笑,声音低下来:“这还差不多。”
又过了一会儿,客厅的灯熄了。沈一筠轻轻推开卧室门,窗外偶有车辆经过,在白墙落下一道光影,迅速消失不见。
沈一筠手脚冰冷,墙上的电子钟在黑夜中不停变换数字,她看着——真希望眨眼之间,她已经大学毕业,带着李升玫离开这个家。
沈建忠回来后有约不完的饭局,白天不见人影,半夜喝得酩酊大醉才会回家,站在门口哐哐敲门,大喊大叫,扰得对门、楼下的邻居拐弯抹角地找李升玫抱怨。
李升玫在超市两班倒,白天上班,晚上还要伺候喝醉的沈建忠,没过几天,累得整个人没了精气神。
等母亲晚上上班,只剩沈一筠一个人在家。她要等沈建忠回来,总是睡不着觉,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沈一筠其实不怎么花时间去想韩谌。
她要学习,李升玫上班的时候,还要做饭洗衣服收拾家务,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只有晚上睡觉前,她会想一小会儿。不敢多想,因为想着想着就会想太多、太远。
不切实际的想法会让沈一筠觉得恐慌,所以她只想想,韩谌今天在做什么?
想完,她就睡觉。
有点像一天结束前的奖励。
沈建忠在家的这段日子,在等待收拾残局的一分一秒里,她突然多了很多时间去想韩谌。
沈一筠偶尔会懊恼,在韩谌问她要联系方式时,为什么会忘记号码?
但也只是偶尔。
她总觉得在雪夜说着“不会后悔”的那个人,不过是一场触不可及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