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潘进就差人拿着施净秋给的方子去收集草药了。这些草药都不是什么名贵稀有之物,就是种类繁多,用去了大半日才集齐。
药汤熬成了,人闻着只觉得有些清苦,而那只化金兽靠近时却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仿佛那是什么熔岩烈火。有施净秋牢牢看着,它挣扎无能,滚圆的身躯被浸入其中,黑亮的一对眼珠都瞬间黯淡了。
“它这副样子我看着眼熟。”祁宁盯着这小东西说。
“是以前也抓住过一只吗?”殷殊连问。
“那倒没有。”
“那眼熟是指?”
“它此时的神态,我在一些人身上见过。”
“什么人?”
“大清早去学堂上学的孩童。”
殷殊连笑了下,说:“比如今早潘家的小姐和少爷?”
“是。”祁宁也笑了。
据书中所载,化金兽是能在药汤里撑上至少三两个时辰的。但这只显然不是一位“铁骨铮铮”之辈,仅一个时辰不到,它就将藏在体内的金器吐了个彻底。尽管已经知道了它藏东西的本事,围观的几人还是有些惊诧于它从嘴里一点点扒拉出完整一根金条的场景。
吐完的结果只能说差强人意,那只金镯确实没有被吃光,但它应该是为了自己方便,将其啃断成了数截。拼拼凑凑后,潘进看着只剩四分之三的镯子,脸上闪过了怒色,最后还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潘进揪着化金兽的后脖颈,将它从药汤中提起,见他耷拉着四肢,毫无反抗之意的样子,声音冷硬如铁地说:“真是个杀千刀的东西。”
金镯是要拿去修补还是干脆熔了做成别的,潘进还没打定主意,便先将它好好收纳了起来,然后陪同施净秋按照以往的惯例去检视所有的宅屋有无不妥之处。
殷殊连向施净秋表达了自己也想同往的意愿,立即就得到了应允。他见祁宁没有要同行的意思便问了下缘由,听他亲口说自己已经有过多次经历,免了这一次也没事。想想他说得没错,殷殊连便独自跟了上去。
房屋建成后,只要不去大动,屋中的风水一般是不会发生变化的。施净秋定期来一趟,主要是在看家中是否有招来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化金兽这样的,虽然不伤人,却有损家财。再倒霉些,家里进了妖邪恶鬼,那便要出人命了。
施净秋为潘宅布置的那些符咒阵法,只能防得了一般的鬼怪,且需要定期检查修补,以免哪里出了漏洞,不过这些手段对绝大多数人家来说是已经足够了。另外,她也会备下安神清心之物,令人在家中住得安宁又舒心。
殷殊连跟来一同巡视,主要是想学一学,考虑到将来或许自己也能用得上,或者施净秋遇到麻烦时他能帮上些忙。施净秋知其用心,所以刻意放慢了行动,时常会和他讲解,有问必答,一点也不吝啬。
另一边,闲来无事的祁宁出门四处转悠去了。外面的日头太晒,他只溜达了没多少路就冒了一身的汗,又觉口干舌燥,便找了家茶馆坐下,顺道听茶馆中的客人们唠着各自的见闻,权当消遣。
各类消息自人口中说出,来来去去的话题大多就那几个,祁宁也就听个声,左耳进右耳出,一点没放心上。有些男的惯爱说些空泛的大话,譬如民生多艰,若自己能入朝为官,便可大展拳脚,铲除一应弊病,令国运昌盛。可就是不知他们为何没能入仕,而只能在这高谈阔论,总不会是因为他们不想便是了。
又或是有人说自己认识的某某男子,家财万贯,在官场中也很有人脉权势,连那些大仙门的女修们都上赶着要嫁给他。类似的话曾教施净秋听到过,她当时叫那人要么多出去见见世面,要么老实在家多挑些粪,别大白天的坐在这里说梦话。她的话原惹得人不满,想来教训她,结果被她略施小计就吓到灰溜溜地逃跑了。
经那一次后,祁宁再听到这类又虚假又无聊的话,便是连听也不想听了。好在此次并没有遇上这样的人,邻桌的客人们说的事不算太有趣,但也不至于入不了耳。一桌客人走了,他还会换去别桌,继续听别桌的客人闲谈,有时来了兴致便会加入说上几句。
有人说起修真界的事,祁宁可比在场的人都了解,三言两语就让所有人成了自己的听众。聊到自己并不完全确定的事,他就会真假参半,临场编出些似是而非的话,也没人分辨得出来,只会连连称赞他见识颇广。当中有一人见他如此博闻,便向他讲起了自己近日听来的一件怪事,想听听他能否说出几分道理来。
不久前,这人家中来了个远房亲戚,是从相邻的白坪县过来的。一家子人聚在一起闲聊时,这位亲戚说起了她从别人那听到的奇闻。
据说,白坪县周边有一山村,村里约有二十多户人家。某天,村中有两人上山打猎,回到家中后都看似被什么吓坏了,魂不附体的。家里人一问方知他们竟是遇上了猛兽,不是一两只,而是一群。这事说来就怪了,此前村民从未听说山中有猛兽出没,更别说是一群了。更为离奇的是,这两人的说法还不一样,一人说自己看见了数条巨蟒,另一人则说是看到了一群恶狼。
起初,村里的人都不信他们的话,觉得他俩是在危言耸听。倘若他们真的遇上了一群巨蟒和恶狼,怎会毫发无损地回来,怕是连尸骨都不剩一点才对。任那两人如何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所言绝无半分虚假,也没能拦着其他村民照旧去山里采猎。
直到之后陆陆续续的,有越来越多的村民说自己在山上看到了吓人的东西,个个下了山都是心惊胆战的样子,他们二人的话才被村民们所取信。随着被吓到的人日益增多,这件事却变得愈发扑朔迷离,因为后来受到惊吓的几乎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见到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比如一堆会自己滚来滚去的鸡蛋,这话说出来,任谁听了都是要笑话的。
眼瞧着村里的许多人被惊惧所笼罩,已经无人敢上山,影响到了日常的生计,这样下去要出大乱子。故此,村里后来派了几人去白坪县请求官府相助。但不出意料的,知县并不相信村民的话,认为这些人是在信口雌黄,并以目前仍无人伤亡为理由,拒绝了他们的求助。
在座的其余几人听了也都觉得是有人编出来的胡话,唯独祁宁对此半信半疑,但因他一时也想不明白此事的真相,难以下定论,所以只说了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样的空话,再扯了一些自己的见闻,就将这个话题揭过了。
又说了会儿话,众人见时辰不早了,便都准备散了。祁宁叫住了说出山村怪事的那人,想私下了解有关那座村子的更多信息,但那人显然只关心这件奇事本身,并未将村子叫什么以及在什么地方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于是祁宁只能作罢,先带着已知的消息回到了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