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玠盘腿坐起道,这画面想想就很美。坐在小亭子里。
夏祢道,确实。
光线恒定,室温恒定,两人翻书的动作也近乎恒定。
淡黄书页软若无骨、薄若无物,透明度却成负数。
印刷字体清晰而端庄,婉转流盼着柔和的光。
“这卷诗有着和书一样重的金子的价值”,但是,她对此却一无所知。
永恒女性形象:“屋子里的天使”,倒是和陶瓮里的陪葬品与酒缸里的人彘有着诡异的相似。
她做过某个梦:纤细而苍白的汉代女子,艳冶若花,寂寞似雪。
“一支支”装在瓷瓶里,婷婷袅袅,静如壁画。
于玠突然出声吟叹道,果然多读书是有用的,就不会被白白忽悠那么多年。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夏祢道,可以可以,再加一本经过捶打的无字书。
我觉得老一辈传道受业也不错,阿祢。
夏祢双手合十,低声道,陀佛。
应该拿太阿剑来给你“醍醐”灌顶,别人是自学成才,你自学成的是歪才,于玠无奈扶额。
夏祢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废才,你是怪才,你乖我吠,天生一对、好朋友。
于玠哼了声,按下不表,只道,你为何叫祢?以前读三国,看到祢衡出场,就在想,他是真才实学,哗众取宠,好为人师,还是想走终南捷径?
夏祢答,我希望自己有经得起考验的才学、足以震撼观众的谈吐、广布天下的门徒、一步青云的通衢,有何不对?
于玠道,我还要当□□呢。别闪烁其词,正经的,随行神主。
夏祢道,还不是我出生像个猴,只是苦了老父亲。然后,你的答案呢?
于玠道,哦。彼时要写读后感,便写了篇他的随笔,却为老师所否,并批了个“良”。她应是忘了书中还有这个人。
孤证不立。我在这方面的知识全然空白,便未曾在文中表明立场。
后来知晓了孔融祢衡二人的友谊,名冠一时的《鹦鹉赋》等文集以及龙学家的一些注解。
又逐文寻字地到文本中找,方能肯定祢衡“当食而草奏”、“思锐于为文”、“狂憨以致戮”。
夏祢以书册轻轻贴着额头,问,你早些年的疑惑倒是解决了,可眼前又当如何破局?不妨说下你的思路。
于玠道,你的脸还烫不?看着没那么红了。
夏祢盯着她,缓缓道,没那么红?如何形容?可是像玠玠过去那般,浅得宛如勾了抹桃花,又在双眸下轻慢涂匀?
于玠看了眼怀表,犹疑道,好一个装着腮红头颅的无头鬼。
难受还硬撑着聊天,那个球形果实应该有疗效的吧。
现在九点四十五分。
夏祢道,确实不难受。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七年前。于玠拉开书包,拿出一本画册,翻开呈在夏祢眼前,道,你可知这座馆是何年何月何日何人为何事而规划,又是何人在何时建于何地,工期几何,书册几何,职员几何?
夏祢不确定道,00000000,无穷数,也许有限数,零数?若无人干涉的话。
于玠叙述道,外婆曾牵着我,随父母舅伯姐妹兄弟等人,穿过独矗于平原的千丈高楼,来到对面那座摩天大厦前。
碧空淡淡,微风舒畅,洋洋洒洒的粉色花瓣飘旋而下。
如我所愿,大人们决定在这片旷野唯一一棵樱花树下的凉荫地稍作停歇。
你以为,树和这馆有何关联?
夏祢道,都是物质,是三维的,关于数的,相对运动,由许多微粒构成,既有用又无用的,有随机消亡可能,需要根基才能存有,可以让至少两个人同时以肉眼看见,为多个生灵提供活动场所,丰盈寰宇,一定程度上能够阻风挡雨的非意识体……都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于玠道,记忆里那棵树的高度几乎是大厦的三分之一。
夏祢无奈道,也都有现实因素,且与我们的记忆相关?太多太多,说这些意义何在呢。
于玠不答,只继续道,而你在天上,骑着自行车飞。
夏祢思虑道,巧合么,那时这样做是因为世界末日要逃命哪。
于玠道,我们一行人在走进大厦之后,分散在多个楼层和房间。
发生了命案,我和姐姐辗转侦查,找到了凶手。
夏祢猛地站起来,我返回时路过一座废楼,楼前有个火坑,楼顶站个黑衣人。
他似乎便在追踪某个嫌疑人。
我与他比试,三招定胜负,胜者提问败者一个问题。
一试风起云涌,我手握一把从未吹响过的浅绿塑料笛子,打出“平沙落雁”,对面黑衣人回了个“广陵散”。
于玠笑,散得好,你这是对琴曲入迷了呵。
二试难道是“阳关三叠”和“胡笳十八拍”?
你真当“夺命连环三仙剑”和“降龙十八掌”使用呀。
夏祢道,可这局我输了。三试“风雷引”和“静观吟”。
顾名思义,闻弦知意,你定晓得当时是何景象。
三局两胜,赢者是我。可这是梦。
你总不能真是现实罢?
于玠摸着下巴道,凶手狡诈奸滑,为人所信赖,包括我的亲人。
姐姐去寻趁手武器的时候,那人牵着绳套将我推向电梯,准备弄掉我脑袋时,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