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城的生活,比百里策想象的更为舒适自在。
没人会要求她必须喜欢什么,无论是气味还是颜色。
她可以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南山跑马,也可以安安静静的在院子练字看书。
她能因为吵架吵赢了高兴一整天,还会因为骂不过对方气到半夜睡不着。
但绝不会因为吵架这种小事,或者对某人笑一笑,多看了谁几眼就害了别人性命。
还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和门口摆摊的小贩聊一整天的八卦,蹲在街边对路过的人评头论足,然后被别人追着打,并相约下次继续。
又或者——
和投缘的姑娘小伙约好了半夜去抓黄鳝,结果抓到蛇,被吓得吱哇乱叫。
白天帮下地的大哥大姐看看孩子,教他们玩儿填字游戏,当一当老鹰捉小鸡里的那只老鹰,把小鸡全欺负哭了。
没有金杯玉盏,珍馐美味?哪又如何。
这些物质上的东西有当然好,毕竟没人会不喜欢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可要是没有,她也绝对能适应。
【主要是打家劫舍她也没那个本事】
她的思想,从来都是有一两银子就过一两银子的生活,有十两银子就过十两银子的生活,有一千两银子......
还是过十两银子的生活,剩下的存起来慢慢养老就行。
仆役成群不必,自食其力也可。
总之,没了王青衍,她的喜怒哀乐可太随心所欲了!
在这里,他们自食其力,自得其乐。
她每天最大的烦恼也就是“待会儿吃什么”,隔壁家的公鸡明天早上能不能不要打鸣了,怎么才能让那些热心大爷大娘不给她介绍对象,以及家里的老鼠到底是从哪里钻进来的......
但不知道是乐极生悲,还是创伤性应激反应,自从来到曲城,她基本每天都会梦到王青衍。
要说多恐怖那也不至于,就是老梦到那天跳瀑布的情景,让她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最关键的是,这个梦吧,也不像有所指示的样子,它就是现实生活中经历过的人或事,在睡觉时的普通重现。
她又不是对他情根深种,也没有冤枉错怪他,怎么就老梦到他了?
如果她杀错好人、颠倒是非,那天天遭受良心的谴责她也没话说。
可王青衍那人......算了,都断的那么绝了,他也不可能会还想着她。
再见面不是在战场上,也是在阴间,所以一定不可能是什么心灵感应。
于是乎,觉得自己只是单纯肝火旺才会失眠多梦的百里策,就去找随行医者开了几副安神药,连喝三天,睡眠质量直线飙升,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关于王青衍的梦。
原本打算跟她说一说事情经过的五当家,一看她完全没有要了解的意思,直接闭嘴!
人家当事人都没兴趣知道,那他还说个屁啊?!
简直正中下怀!
反正又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说出来,让东家不开心了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百里策虽然深明大义,能为大局以身犯险,捅王青衍刀子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更不愚昧迂腐,但她当时肯定是非常害怕的。
而且她和王青衍那疯子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天天小心算计、步步为营的,不得留下点心病、阴影什么的?
要不然那天百里策也不会命都不要了,也不让他查看伤势。
肯定就是因为留下了什么不堪回首、难以启齿的心理障碍啊!
嗯~
绝对是这样!
越想越觉得自己思路正确,且为了不加重他尊贵东家心病的五当家,也就把关于——
【为什么王青衍明明和她一起跳下来了,他却没补刀】
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
再后来,他们就因为伤势大好,被陆缄挨个抓起来干活儿!彻底没闲功夫理会不该理会的人。
等百里策发觉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咦?”某一天,正在换衣服的百里策无意间发现她腰上和背上的伤都消、失、了!
那可是清除了烂肉,洗了伤口,还缝了十几针(中医也有缝针)的大伤疤啊!
明明前两天还在的,今天怎么就没了?
不是她想留几个疤彰显个性,而是这种疤痕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半点痕迹?
要知道就算是换皮,也一定会因为新旧皮肤不一样而呈现出不同的色泽。
百里策赶紧再摸摸腿......骨折的地方,果然连皮带骨都愈合得十分完美。
就好像从没受过伤一样。
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床上,百里策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
留荷听雨声,倚窗正好眠。
历经两个月的调养,王青衍终于在一个雨夜重获新生,像那些无数次失败又重新开始的岁月一样,他不仅完完整整的活了过来,也比从前更为强大。
“噼啪噼啪......”立在屋檐下,看着不远处的雨珠在树叶上击打成声,王青衍就想起了百里策。
确切地说,从那天以后,他就一直很想她。
她真是世上最薄情的妻了。
可是——
索性走进雨里,淋个痛快。
正好他也喜欢淋雨。
正好,她陪他淋过雨。
不止一次。
......
陆缄是被百里策的三封急信吓得快马加鞭,一个人连夜赶到曲城的。
一露面,就看见百里策像热锅上蚂蚁一样,急得在城门口走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
“怎么回事?来的这么迟?!”
陆缄气不打一处来,“我......”他还没说怎么回事,这人反倒打一耙了!
但百里策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牵着他的马进城,“算了算了,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
“这就是你说的没人的地方?”
田野上,小河边,百里策买了两壶酒、两只鸡,撸起袖子就要坐下来谈事。
怎么说,他也是个皇帝,怎么能......
“哎哎——”
“坐下吧”一把将陆缄扯得坐下,百里策完全不管这些。
“......”屁股已经接触到泥巴的陆缄深吸一口气。
干脆不再去想这些东西,以及从他眼前跳过去的大小青蛙,“听你的意思,我们可能被他耍了?”
“要是真被他算计了倒还好些。”
陆缄一脸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