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宇面色已然苍白过度,面上虽没有多余的痛苦之色,可紊乱的气息和细微的表情变化已然显出伤重,虚弱至极所具备的攻击力,便如同一只无爪的老虎,张牙舞爪的模样倒是极凶,可力道却半点伤不到人,洪易不由浅笑出声,半点没有死里逃生的后怕胆战,“城主大人这是毒发了?”
鹤宇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神志甚至已经开始时清时不清,视线慢慢对上他的眼,只觉这眉眼生得太好,不笑时眼里已然似缀着耀眼星光,笑起来时更是如坠星海,好看得要命,轻而易举就能击中人的心窍。
身后传来流水腐蚀声,“轰隆”一声巨响,二人转头看去,果然见暗道尽头的墓穴顶处坍塌成一片废墟,大片尘埃暴起,模糊了视线。
洪易扶着鹤宇疾行,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山洞。疾行已让洪易渐渐吃不消,气息已经乱得无法自调,身上的伤疼得他整个人都不自觉发颤,浑身直冒冷汗,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衣衫根本分不清是汗还是水,脚下更是虚浮无力。洪易将鹤宇放下靠坐在石壁,自己也在旁边坐下。
鹤宇见状毫无血色的唇瓣轻轻吐出几字, 从锦囊里将治伤药当作解药骗道:, “这毒每月中旬必要再吃一回解药, 只要洪兄安分守己, 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说到此,微微一顿似思索一二, “现下可要劳烦你去弄点吃的来……”
洪易静看鹤宇了良久,慢慢坐起身, 抬手以手背擦拭掉嘴角血迹,眼中含着几许似笑非笑, 仿佛完全没把解药一事放在心上, “你无事就好,毕竟我们还要离开此处, 若是不良于行, 恐会耽搁时日,多添几分危险。”
洪易径直起身离去。
鹤宇看着他消失在林中,忙直起身打坐运气,刚寻到一丝内力,却忽然牵出一片生疼, 似有什么东西在腹中搅地天翻地覆。疼得他挨不住在地上翻滚了起来,一时如同酷刑在身,浑身的筋脉被不断拉扯,似要断裂开来一般,疼得生不如死,还得死死压住不能出声引来洪易,只能咬着唇将痛苦全部咽下。
不知过了多久洪易提着断了气的山鸡回来了,一回来便开始处理这牙签般大小的小山鸡。
鹤宇直直盯着洪易手上动作,他用匕首的动作很是赏心悦目,一刀下去干净利落,没有迟疑和停顿,一刀就能切中要害,这人真得如他所说是什么家道中落的世家贵子吗?
鹤宇的面色越发寡淡,他伸手到小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白玉梳,看向洪易理所应当使唤道:“过来给我把头发梳一梳。”
这可真是震惊了洪易,烤烤山鸡这等小事倒不是是第一次做,烤烤熟大抵也就差不了多少,倒是没有什么难度。
可这梳头一事自己从未做过,更枉论替一个断了自己子孙根的人梳头。
洪易靠坐在一旁看向自己腿上的伤,闻言连眼风都未曾给他,只开口建议道:“荒郊野外无需如此讲究,你再忍耐几日,待出了这处便唤人替你打点一二。”
鹤宇闻言看向他,拿着玉梳手腕一转,一字一句强调道:“我再说一遍,我要你现在就给我梳头。”
洪易闻言起身缓步而来,站定在鹤宇面前一言不发看着他。时间一点一滴流转,二人僵持许久。
洪易最终还是伸手拿过鹤宇手中握着的白玉梳子,抬手摘了他头上的深蓝色布带,乌黑如丝绸般亮丽的长发垂落而下,身体羸弱不堪,眼神却坚毅顽强,半点不显脆弱,二者反差之间却找到了最惑心的美感,雌雄莫辨间勾魂摄魄。
鹤宇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手抚过自己的发,心里有了几分不乐意,这头发往日都是他自己一手打理,精心呵护,现下他这般生,让自己不由起了一丝担心,生怕他不小心扯断了一根,是以他看得极为仔细,脑袋一直随着洪易的手移动,久了也是极累。
一时间,一个专心致志地做工,一个辛辛苦苦地监工,两人难得有了和平相处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洪易从溪边洗漱完回来,在一旁坐下,端看鹤宇许久才开口道:“你不去洗漱?”
鹤宇闻言猛地一下弹开眼帘,那泛着青色的苍白脸庞配上冰冷的眼神特别吓人。好在洪易知道他中毒已深,见状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只平平静静地看着鹤宇。
半个时辰未到,鹤宇慢吞吞从另一头踱来,手上还拎着一只垂死挣扎的小鸡仔,那鸡仔像是吓疯了一般拼命扇动翅膀,咕咕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