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不久前才渐渐安静下来的谢府再次开始热闹起来。
谢胜璋不知自己何时睡着了,就觉得刚刚合眼,就听见了外头的忙碌声,接着便醒了。
撩开帘帐一看,天光还未大亮。
“来人。”
谢胜璋下床穿鞋。
守在外间的婢女立即从值夜的小竹榻上起来,将昨夜并未脱下的外裳理整齐,快步进到里间:“娘子有何吩咐?”
“阿茵回来了吗?”
“没有。”婢女摇头道。
“府中有没有什么异常?三兄跟阿耶在哪儿?”谢胜璋道,“你快出去问一问,然后来回话。”
婢女闻言忙去了。
不多时,另有人进来问她是否要沐浴梳妆。
今日有大礼,她晨起需先沐浴焚香,然后去祠堂拜祭祖宗。只是此时距离原定的时间还早,下面的人拿不定主意。
谢胜璋心内忧虑,随着时间渐渐延长,又生出隐隐的惧意,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谢胜璋,冷静,把你该做的事做好。
她如此对自己安抚了几遍,惴惴不安的心才稍有缓解。
“开始吧。”
随即婢女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
周辉在一个不知是何处的房子里待了一夜,黎明前又被千牛卫蒙住眼睛堵住嘴,带去了另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地方。
抵达之后,有人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重获自由的瞬间,他立即伸手挡眼。
未等周辉适应眼前的光亮,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爱卿受苦了。”
周辉立即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在他左前方,一个年轻男子披衣散发坐在地毯上,正低头逗弄怀里的白猫。
周辉大骇!
“臣叩见陛下!”
他从未见过如此放浪形骸的天子,更没想到经过一夜的囚禁后,会被直接带到这里来。
他昨日想了一夜,怎么也想不通,在九阙之中,天子居所,为何会发生如此离谱的事?
想到后来,他累了,也不想,或者说不敢去想了。
他宁愿相信是千牛卫意图谋权篡位,才做出了此等事。
“别跪着,坐。”朱昶指了指自己对面,“坐下来陪朕聊聊。”
“臣不敢。”
“朕准你坐着,快,别磨蹭。你这么趴着,朕看不见你的脸,怎知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用略带玩笑的口气说道。
周辉首次在这位年轻的帝王身上感受到如此大的威压。
他猛然发觉,以前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朱昶,或许只是他的假面。真正的他,根本不是那个样子。
“臣遵命。”
他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挪到朱昶方才指的位置,一边观察着年轻帝王的脸色,一边慢慢改变姿势,盘腿坐了下来。
期间朱昶一直在逗猫,他坐下之后他方抬头,看到周辉的姿势后露出满意的神情。
“爱卿可知朕为何醒的这么早?”
“臣不知。”
“朕做了一个梦,梦醒了就睡不着了。”
周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了梦,不敢随意接话。
“爱卿为何不问问朕做的什么梦?”
“敢问陛下,做了什么样的梦?”
他心头一直有一个问题,也是从昨日就想问的问题,如同一颗沉重的实铁一般堵在心口,让他觉得呼吸和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可是一旦设想到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可能要面临的场景,他却又丧失了大半力气和想要问出口的冲动。
“朕梦见朕坐在龙椅上,前方有个人,他说他要找大虞的主人,献上治国良策。”朱昶道,“朕说朕就是他要找的人,让他把策论交给朕。可是他却摇头了。”
“朕问他为何不给,他说不是,朕不是他要找的人。”
明明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却叫周辉湿透了后背,汗珠如淋到脸上的雨水一般往下淌。
“爱卿,你说,朕是不是大虞的主人?”朱昶问道,“他要献策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陛下是大虞天子,万民君父,自然是大虞的主人。”周辉由坐姿重新变成叩拜姿势。
“朕有两个问题,你只回答了一个。”
“臣……臣……启禀陛下,臣觉得梦乃虚幻,不可当真。梦中人说的话,亦不可当真。”
“说得好。”朱昶道,“那朕换个问题,如果是周爱卿你手握良策,谁是你要献的人呢?”
“自然是陛下。”周辉不敢有丝毫犹豫,“臣子有策,自该献给天子。”
“喵呜~”
白猫慵懒地在朱昶怀里翻了个身,顺便叫了一声,一旁的周辉却猛地一颤。
“这畜生温顺的狠,爱卿不必害怕。”
周辉感觉自己的胸腔即将困不住剧烈跳动的心脏,闻言正想接话,又听朱昶道:“它要是不温顺,朕也不必留着它。”
这话不是对猫说的,而是对他说的!
周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恐慌:“陛下说的是。”
没有听到想听的话,朱昶剑眉微蹙,那双与朱晏极为相似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你在跟朕装傻?”
“臣不敢!”
“那就是不想做一只听话的猫了。”
“臣……臣惶恐。”
“周辉。”朱昶耐心耗尽,语气骤然加重。
“喵呜!”怀里的猫被他猛掐后颈,惊叫一声,扑腾着四爪想要从朱昶手中挣脱,将他用上乘丝绸制成的里衣挠出乱线,同时也在朱昶的手背上抓住两道红印,瞬间有血珠从中冒出。
朱昶吃痛,用力将猫甩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