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山路,鹅毛雪飘。
谢琼披一袭玄色墨狐皮斗篷,罩住了里头的道袍与青莲冠。
“三郎君。”黑甲卫递来干净帕子。
谢琼接过,慢慢擦拭沾在指头的乌血。
“出手狠绝,四人皆是一刀毙命。”陆春面沉如水,看向一旁侍卫捧着的染着黑血的匕首,“这刀的规制再寻常不过,市井铁铺随处可见,但刀身涂有剧毒,即便不伤要害,这毒也能将人置于死地。如此阴毒的手段,的确符合丽景台的行事作风。”
“将刀装好,我带回去。”谢琼的视线扫过凌乱的枯草丛,已经干涸凝结的黑血,以及被盖了一层雪被的四具尸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想瓮中捉鳖,却叫人半路接了胡。”
“我们行事谨慎,没有惊动任何一方,他们怎会知道我们的计划?”陆春百思不得其解,知道详细计划的人屈指可数,唯一有可能泄露的人……
他看向魏紫。
计划不可能泄露出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漏?
难道丽景台的人已经混进了黑甲卫?
这个猜想太过可怕,不能深思。
“不要自乱阵脚。”
陆春微愕,明白谢琼这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也有可能是他们格外机敏,并非事先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而是在半路动手更加万无一失。”谢琼道,“先将红莲带回去审问,彻查张家果铺与谢府相关人等,看能否找出其他线索。”
“三郎君。”陆春有些为难道,“张家果铺简单,只是谢府的人……”
“你只管查,不要闹得人尽皆知即可。”谢琼道,“阿耶那里我去说。”
“是,我亲自带队,一定谨慎小心。”
……
后窗被匕首撬开,一股寒风侵袭入内。
床帐陡然大开,坐在床上的人看着灰白身影如猫一般灵巧地钻窗入内,一手托着窗户小心放下,另一只手伸到耳后摸索。
“顺利吗?”
“先把脸卸掉,我方才入府时惊动了黑甲卫,虽然设了障眼法,但难保他们不会搜到这里。”
说话间,此人的手从耳后向前拉扯,竟从脸上撕下一张完整的面皮来。而面皮后面的这张脸,与坐在床上的人一模一样。
床上的人闻言也开始动手,慢慢撕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皮,露出清丽真容。
“小柳那边善后了吗?”
蝉衣从床上下来,看着茵陈脱掉发灰的旧衣,连同两张面皮一起塞进箱子藏入柜底。
“已经处理过了。”
蝉衣闻言放下心来,找出自己的衣裙并给她找了一套新衣,二人各自开始穿戴。
“你这边情况如何?”
“被你料准了,朱河清竟真的亲自来了一趟。”蝉衣道,“不过并未发现端倪,略停了片刻便走了。”
“魏紫死了吗?”
“死了。”
“只她一人赴死,当真是轻饶了她。若非时机不对,连同她生下的孽种也该一起送去黄泉。”
“不过……”蝉衣系好腰带,暂时不去管头发,而是看向茵陈,“你不是天部的吗,缘何地部要修的课业你也如此精通?”
伪装成白芷的样子她只方才匆匆看了一眼,但那两张伪装成她还有她的面具她都仔细看了,即便是极熟悉的近旁人,恐怕也难一眼分别出真假。
茵陈穿好衣裳后用清水净了面,而后坐到妆台前梳理头发,没有对她的话作答。
渐渐相处下来,蝉衣已经习惯了她古怪的性子。她并不气馁,凑上前,拿了另一把梳子站在她身侧开始梳头。
“那你到底是天部的,还是地部的?”
“天。”
“那易容……”
“公主,府中的侍卫来了,说有贼人闯入,为确保梅园安全,他们要进来搜查。”
“公主,可睡醒了?”
被蝉衣提前赶去外头守着的两名婢女正在考虑是否要继续敲门,房门便自动打开了。
“蝉衣姐姐?你是何时过来的?”
“方才你们一起去如厕时。”蝉衣道,“我睡了一日,身上松快不少,便过来看看公主是否好些了。侍卫要入园搜查吗?叫他们进来即可。天太冷,公主不想起身,正寝没有异常,叫他们小声些,不要扰到公主。”
“是。”
黑甲卫在园中例行搜查后便悄声离开,如蝉衣所言,不曾靠近正寝。
“解衣裳做什么?现在天色还早,你难道……你受伤了?”
方才一阵忙乱,她嗅到了茵陈身上的血腥气,但见她举动没有异常,只当是别人的。
蝉衣找出药箱,又点燃蜡烛挪到近旁。
茵陈伤在侧腰,揭开随意缠在上面的布条之后,纤细的腰肢上有一条约三寸长的口子,切口平整,乃是被利器所划。
蝉衣找出上次她受过鞭刑后所敷的药:“手抬起来些,我替你上药。”
“被魏紫所伤?”
“黑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