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出那枚扳指,看着里面的药丸。思索片刻,颤颤巍巍爬起身来。
我在夜色中,扶着院墙走进空旷的药居洞。
鸟笼不再作响,我借着月光看去,四周早已空荡荡一片。
是啊,严寒是何其称职的棋子,文武双全,忠心非常人可比。我手中的药丸,想来就是长公主给他的。可她一定不知道,此药并非解药。严寒没有服用,其中定有问题。
此前,我一直想不明白,身为同知,不为军事操劳,整日以身试毒,其为何意?
现在看来,他只是在为自己配制解药。这屋中我所见过的试验品,与我中着一样的毒。
谢待命人撤去,是担心我不受控制,别有二心吗?
严寒,沦为棋子的悲惨。用性命为顶头上司铺着路,可一举一动反被监视,即使赴死,也不过是走了一步棋局。他无法反抗,无法改变这一切,堵住悠悠众口是他最后的使命。
而我呢?又惨又好笑,我直接成为了第二个严寒,命运被掌控在同一位上司手里,待大功告成之日,又能奢求什么好的结局?
我苦笑着,将药丸吞服下去。
它十有八九是穿肠毒药,至于多久死,什么时候死,全靠运气。我又在不要命的摆脱一切了。
还台,我要找到它,我要找到随安,我要听她亲口说出真相。
谢待那番话,所言何意?林伯临死前所说的“他们”又暗指向谁?李昭口中的二小姐,真的是我?还是另有其人?
重门,我不得不去的地方。横生危险但会有不少收获,至于生死,走到哪一步,算作哪一步。我最爱自由,绝不受到束缚。
我与严寒略有一点不同,我没有他这般忠心。这世上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无法动摇我做出的决定!就像现在,即便是死,我也不会甘愿任人掌控,我绝不会按部就班,替他人做嫁衣。
有朝一日,谢待必成我剑下亡魂,替一一死去的人赔命。
天光大亮,我一夜未眠。在谢待安排下,随着赵内侍进了宫去。
名义上是拜谢皇恩,实则是商议后事。
就于昨夜,我神秘莫测的师父假死脱身,一朝成为京城首富庶子谢歇。
我坐在轿中,恍然如梦。
数日前的博弈,我输给那位圣人。所幸,静观全局的渔翁,棋高一招,出面保我。
我没有如愿死去,想来帝王心里也很不好受。
打开的酒坛散发出清香,我沉下口气,将磨好的骨灰粉倒了下去,出神的摇晃许久。
宫殿上,依旧只有我,赵内侍,以及身居高位的圣上三人。
不同于上次,我这次直接站在殿堂中央,朝上方之人进言:“师父遭此一劫,不幸病逝。临终前特意嘱咐愚臣,将这陈年佳酿赠予陛下,以全陛下当日,曾言与谢家父子豪饮一杯的誓言。”
赵内侍接过酒坛,刚走上前。圣人望了他一眼,犹疑道:“朕何时说过?”
我跪下身,请罪道:“愚臣该死。竟忘了陛下日理万机,操持国事。只因师父归去前,言犹在耳。故如此糊涂,显得冒冒失失,还望陛下宽恕。”
赵内侍吩咐人取来酒盏,候在一边。
圣人起身,面朝我,审视一番道:“好一招以退为进。敢这样逼朕,也是你师父教的吗?”
我俯下身,佯装担惊受怕道:“陛下,臣不敢......。”
两方僵持,正当我思量下一步时。才闻得一声叹息道:“也罢!秉烛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轻狂放肆!既是朕的许诺,赵衡,呈上来罢,免得传扬出去,倒显得朕薄情寡义,失信于人。”
“陛下多虑了,您是天子,您想如何便是如何。纵然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也不敢评述您的不是。”
赵内侍应允出声,自己率先抬手一杯,喝下肚中。
确保无事后,刚要换杯盏呈上。
圣人连咳出声,从殿外匆忙进来几个护卫。
他们眼疾手快,拦了下来,纷纷取出银针,几次尝试,未得结果,只能交互着一饮而尽。
我没起身看酒坛中还剩多少,听声音已经见底了。暗暗不爽道:“要不数个皇子中,只有你当上了狗皇帝。这警惕心真不是一般的强,再耽误下去,我得回坛重造了,又该去取谁的尺骨呢?
满腹忧虑中,圣人终于将坛内装着的最后一盅酒饮了下去。
赵内侍识相地抬手屏退众人,一齐退出身去。
圣人打量着我,慢踱几步,出声道:“秉烛还与你说了什么?”
我垂着头回道:“丧事从简,送入谢家祖祠,不可张扬过市。”
“还有呢?”
“师父命愚臣忠于云渡,忠于陛下,再不得追究陈年往事。”
“谢家满门忠烈,先后鞠躬尽瘁。若满朝文武百官皆是如此,天下当是何种盛世....。”
我无意听他的虚情假意,忙请命出声:“陛下,边关之事未完。愚臣愿意效仿恩师,亲自前往。直至奉献一生,勘破重重诡谲,令天下一统,长久太平。”
圣人回转过头,阴晴不定道:“有此志向,证明秉烛将你教导的很好。然而此次前去,朕不想太多人知道。你孤身一人,可有怨言?”
我从地面,半立起身,不为所动道:“愚臣心甘情愿,绝无二话。”
“那处凶险。你执意要去,可知具体何为?”
我静默片刻,照搬上昨日听过的话,回明道:“一为揪出重锦这个天下祸患,二为肃清烟草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