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把他带到了这间“病院”外面。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大祭司一身白袍,惹眼非凡,哲罗姆又顶着一头白发,更加引人注目。
路边上,大祭司问他:“神使大人,你觉得他们为什么得病呢?”
“我们岛上,从来没有过得这种怪病的先例。”
哲罗姆问:“怪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大祭司说了一个日期。
哲罗姆惊恐地发现,那是他感受到震动,看到火光的那一天。
他是后来才推算出来的,他在雪山上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偷偷攥住了衣摆,心里划过无数的想法。
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话:我是个怪物,这些灾病都是我带来的。
那就从他开始,由他结束吧。
哲罗姆看着大祭司,暗示地说:“既然从前没有过,那就不是岛上自然有的吧。也许是某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带来的呢?”
他是在说自己。
毕竟这个寒岛上,还有谁的出现比他更加突兀呢?
杀了他吧。他自愿的,绝对不会反抗,也不会心生怨气。
大祭司听了他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您说得对,神使大人。”
不知为何,哲罗姆感到了一阵心慌。
他想,我都快死了,不安也是正常的。对吧?
对吗?
几天后,他就发现了,事情并没有按他想象的那般进展。
西里尔寒岛上多了一个传闻。
人们都在说:
“所有的灾祸都是外乡人带来的!”
“他们想要靠我们未知的病毒消灭我们,他们肯定是想让我们全都化为血水,这样就能占领这片土地了!”
“他们想取代我们!”
“取代我们!”
“鸠占鹊巢!”
“他们不得好死!”
最可怕的是,他们聊到这件事时,总要带上这么一句话:“神使大人亲口说的。”
他们说:“那天在街上,好多人都看见了。”
不,不该只这样!哲罗姆抱住了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去解释,岛民感到奇怪,纷纷问他:“大人,您是被那些外乡人威胁了吗?”
“一定是因为大祭司大人不在这里,才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天大祭司大人在时,神使大人就直说了!”
最让他难过的是,他让大祭司去解释,与他最亲近的大祭司却说:“您之前不是亲口说过的吗?怪病也许是某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带来的,是那些外乡人为难您了吗?您放心好了,我会替您教训他们的。”
随后,大祭司微笑着走出神殿,对岛民们说:“放心好了!遵照神使大人的旨意,我们会除掉外乡人的!”
哲罗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隐隐感到,事情往哪里发展他说的不算。
他是西里尔寒岛名义上最伟大,最尊贵的人。山神不算,山神不算人。
可是他却什么也无法主导,什么也无法改变。
哲罗姆开始不想去努力改变了。
他成日待在自己房间,坐在窗边往外看。
看那些行色匆匆地走过的人,看喷泉边上争着买棉花糖的小孩,看白玉人鱼雕塑上的白鸽扑闪着翅膀,飞向天空。
他忽然觉得,做只鸟也挺好。
都是带着“白毛”的生物,为什么他不可以这么自由呢?
他想了断了,想拿起教堂骑士盔甲手里握着的剑,横在脖颈间。自刎。
可他连这个都不能选择,无数人围在他周围,一发现不对就会冲上前来。
他们是骑士,是大祭司派来的人。他们和大祭司一样,对他尊敬,好像又没有那么尊敬。
他不想待在房间里了,总被盯着,还离得那么近,好难受。
出门会好一点吧,起码空阔,跟得远一点,他可以假装感觉不到。
哲罗姆散心似的,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直走再也没有路。
该准备掉头了。
他抬起头,却愣住了。
这里好熟悉好熟悉,山下的树木稀疏,山体上横亘着明显的雪线,雪线以上是一片纯净无暇的洁白。
这里是他第一次接触世界的地方,是大祭司和一众岛民们看见他的地方。
雪山现在不一样了,上面本就不多的植被更少了,白顶的房子蜿蜒而上,巨龙般盘踞在山体上。
他也顾不得那些跟着他的人,有多不讨他的喜欢,挥手把他们招来:“这是什么?”
为首的那个骑士回答道:“是新建的库房,刚完工不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