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罗姆问他:“库房?干什么的?”
“存东西的,”骑士随口道,“神使大人,大祭司大人特意叮嘱过了,您不可以靠近这里。这里堆放了很多杂物,以您的身份来这里,太委屈了。”
哲罗姆低低地应了一声:“我不会过去的。”
又是“不可以”。又是“身份”。
他瞬间没了兴致,掉头回了神殿。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哲罗姆也过着重复无新的日子,每一天过得都像是昨天。
他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外乡人“流浪”到西里尔寒岛上,茫然或韶警地观察周围。他们无一例外的,全都遭到了这些尊敬他的岛民的,无情迫害。
没逃脱的死了,逃脱了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了,他麻木地看着,冷淡地漠视,只在每个深夜才会被噩梦惊醒。
那些噩梦里,是随时会冒出来的水泡眼睛,不绝于耳的尖叫或求饶,触目惊心的鲜红弥漫了所有的空间,不留一点缝隙。
叫他心堵得厉害。
他害怕那些东西。进而讨厌所有喧闹,所有的红色。
为了摆脱这种心理上的折磨,哲罗姆选择了学医。
他会配制很多药剂,可以偷偷地帮助那些心地还算善良的外乡人。
他希望有一天自己的药,可以治好那些患了怪病的人。可惜至今也没有实现。
患病的岛民越来越多。
他就这么长大,又慢慢走向衰老。
只是他天生一头白发,所以衰老也不像旁人那般容易被发现。
老了之后,他又多了一个新的称呼,叫做“风爷爷”。
是岛上的孩子们取的,他们从小就听大人们说起“神使大人”,觉得能够操控风是一件极为神奇的事情,这个又尊敬又亲切的称呼就此诞生。
大祭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些披着奇怪的白色服装的人来到神殿,对他的消失作出了解释。
“他追寻了神一辈子,神明被他的虔诚感动,收他做了神仆。希望你们都能像他一样,获得铃兰花般永恒的幸福。”
他已经不像年少时那样,会因为一点疑惑问东问西,只是沉默着观察着周围的人。
神殿里的圣女,白衣祭司和新上任的红衣大祭司全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似乎这里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那些穿着奇怪服装的人是干什么的。
新上任的红衣大祭司是个看着老实憨厚的人,脸上的皱纹很深,比哲罗姆还要深得多。
他和从前的大祭司不一样,他规规矩矩地穿着红色的袍子,不穿纹着金线的白袍,也不在耳朵边上带一大串的铃兰花。
他和前任的大祭司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都给人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他对哲罗姆表现得也很尊敬,但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尊重。
哲罗姆发现,他偶尔会忘记对他尊称“您”,偶尔会不自觉地带上一点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让哲罗姆很不喜欢。
更让他不喜欢的是,这个新上任的大祭司身上的红衣。那么鲜艳,简直就像刚喷洒出来的血。
旧的大祭司消失之后,神殿里的格局就改变了不少,换了很多的神职人员。
新上任的神职人员对工作还不熟悉,经常会出岔子,红衣大祭司因此忙得焦头烂额。
哲罗姆趁机提出了离开神殿的要求,他也没仔细看,就批准了。
哲罗姆在郊外建了一座小木屋,就此定居了下来。
这些小木屋,就是肖澈现在呆的这一间。
岛上的孩子们听说了他离开神殿的事,都争相来看他。
起初他们只敢躲在树后面,推推搡搡地窝在一起,小声地议论他。
后来慢慢地,就会和他说说话,到他的小木屋里面玩游戏。
他们中领头的是个女孩子,名叫伊薇特,假小子一般满镇子跑,调皮捣蛋,有种少见的热血气。
与她相反的是整日跟在她后面的小女孩阿芙洛狄忒,一头漂亮的金发,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说话做事都透着怯生生的味道。
她们两个是最常来他的小木屋的,还总是会招呼其他的小伙伴一起来玩。
他难得地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不知为何,神殿的人都很不喜欢这些孩子靠近哲罗姆,他们曾数次提醒他应该远离这些“身份卑微”的孩子们,但都被哲罗姆拒绝了。
这是他最坚决的一次。
某一天,天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他看见了记忆中的火光,明亮,像是太阳,却带来了不祥的灾祸。
这一次随着火光而来的,是长得像人类,身体却像软体动物一样可以随意扭曲的生物。
这是哲罗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生物,他们是类人。
神殿的记载里说,这个岛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了四种智慧生物。
人类,类人,草精,人鱼。
他在这一天见了个遍。
类人向人类举起了屠刀。
类人可以通过镜子穿梭,岛民们为了防止这种生物的入侵,从来不在家里装能够反光的东西。
他们举起武器反抗,却被一直信任着的神殿背叛了。
岛民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平时保护他们的神职人员,将一盆一盆的水泼在了瓷砖地面上。
水洼反射出倒影,成为了噩梦袭来的通道。
岛民们还惊恐地发现,一些早上还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的邻居们,身体变得无比柔软。
邻居们在房子面前竖起了玻璃镜,镜子里是数不胜数的魑魅魍魉。
邻居们笑着迎接了这些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