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条来自两个小时前:我在医院门口。
章洄洗漱完,拿上外套和电量濒危的手机下楼。
寒风里,徐嘉元满脸憔悴蹲靠在树边,一夜未眠,脸色比树皮还差,头发乱成一团,衣服也脏兮兮的。
布满血丝的眼看见章洄过来,撑着膝盖站起来,嗓子干哑地问:“爸怎么样?”
章洄搓了把脸,睨他一眼,旁边有个早饭店,他伸手指了指,“坐着说吧。”
徐嘉元点点头,跟他过马路。
两人坐进店里,点好了早餐,徐嘉元絮絮喋喋地说:“章洄,你帮我跟你姐说一声,我、我不知道怎么说......那时候我昏了头了,我妈让我去相亲,我就去了,我没想......”
“别再说这些了。”章洄乏力地靠在椅子里,“你就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家里的事情一直是你姐说了算,她不教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徐嘉元揉了一下红彤彤的鼻子。
章洄无力至极,他并不清楚如何处理这种关系,易地而处,他不会原谅林濯月,连想也不能想。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终究是不同的,章启文自作主张过一次,章洄不想再成为第二个他。
章洄喝了半杯豆浆,思考了很久,说道:“你跟我姐的事情,先放一边,我就问你,徐铁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徐嘉元张了一下嘴,却没接话,最终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你这人,就是没什么主见,以前听爸妈的话,后来听老婆的话,现在两边不着落。”
徐嘉元捂着脸哽咽,肩膀轻轻发颤。
章洄隔着桌子揉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振作一点!”
徐嘉元抹干净眼泪,深吸了几口气说:“我弟弟昨晚被开除了,我爹可能要坐牢,让我问蔚筝要谅解书。”
“你答应了?”
“我就想、我就想要是我爸不坐牢,就和我弟他们回老家,以后都别来了,大家还和和气气。”徐嘉元自惭形秽,声音断断续续,再也说不下去。
“家和万事兴。”章洄吸了口豆浆,觉得这几个字有点讽刺,“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要是你拿到了谅解书,和你爸妈一起回老家,从今往后再也不见豆豆和果果,你能办到吗?”
徐嘉元的眼泪一瞬间淌了下来,脸哭得扭曲,“豆豆和果果还那么小,他们以后不认我这个爸爸了。”
“你爸偏心,谁都知道,想要你孝敬,也是为了徐嘉宝。我觉得你爸不是冲动,”章洄顿了顿,心情沉重,“要是那一下我姐摔死了,果果也就一起没了,豆豆跟着你,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他是我爸啊......”
“抱歉我帮不了你。”章洄一口气吸干了豆浆,“姐夫,别的我也不指望你,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希望你管好自己的家人,别再去骚扰我姐姐。丑话说在前头,从现在开始,我姐姐、豆豆、果果,任何一个人磕着碰着,我都算在你们头上。”
章洄提起一袋早餐,回到了病房里。
章启文准备出院了,正在收拾东西,徐嘉元被开除,章启文也快了,但他职位属于管理层,离职手续办起来麻烦,可能还需要几天。
原本打算四月份集团年报披露后再搬出别墅,昨晚助理来了短信,林殊怡已经把他的东西打包好,连夜扔了出去。
助理帮他运去了熙华小区,他在那里有套小房子,原本就是准备退休后搬去那里。
林殊怡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彻底与章家人切割。
办好出院手续后,章洄开车送他回小区,章启文就坐在副驾驶上,闷闷不乐地吃一个凉透了的菜包子。
等红灯的时候,章洄侧头看他,突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章启文从杯座里拿起豆浆,喝了一口,也是冷的。
章洄说:“爸,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我看着顺眼多了。”
章启文怒不可遏道:“医生说我不能动气!”
“我可不会迁就你,你自己调理心情吧。”章洄打方向盘,转弯进了小区,“哪栋啊?”
章启文气愤道:“靠边停,我自己走回去!”
章洄真就靠边停了,去后座把几个袋子提下来,塞进他手里,“路上慢点儿,我走了啊。”
“不是,你就这么忙?不能帮我把东西提上去?”
章洄摸了一下后颈,像是在笑,又带着点无奈,“爸,我也到了没工夫做海盗船的年纪了,我还不少事儿呢。”
章启文两只手各提了一个塑料袋,西装外面套了件章洄的外套,不伦不类地站在寒风里,像个被抛弃的空巢老人。
“比我想的好一点。”章启文微微哽咽,“还以为咱爷俩又要干一场。”
章洄敛起了笑,沉着地说:“您别惹阿月,我就还能当个孝顺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