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湘县是个靠山的小县城,乡民大多靠种植水果为生,早些年,网络销售渠道不畅通,乡民将水果销售给外地来的批发商,价格压得很厉害。
吴聪看准了时机,2014年那会儿辞职回老家,成立了水果公司,经营淘宝店的同时也搞对外批发,他赶上了好时机,挣了一大笔,欠章洄的十万块却迟迟没有还。
章洄这人私底下很仗义,进公司实习的时候吴聪帮过他,章洄话少,但吴聪很会交际,间接引荐章洄认识了当时的领导。
实习那几年,章洄受益匪浅,所以当吴聪问他借钱的时候,他二话没说给了他十万块,当时也没指望吴聪一定能还上。
后来章洄还给吴聪写过小插件,远程帮他修过电脑,吴聪生意好的那会儿远销海外,章洄还帮他翻译过文件,当时的合同也是章洄帮他把关的。
水果这个行业有淡旺季,受环境气候影响大,盈利很不稳定,所以章洄一直没问他要过这十万块。
这次亲自过来周湘县有两个原因,一则,他想看看吴聪的近况,如果躲着他是因为生意惨淡,那这十万块就先搁下,如果单纯只是不想还钱,那么他也有办法让吴聪把钱吐出来。
二则,他马上要去北安市,正经事业忙起来,就顾不上这些琐碎的事情了,趁着这几个月悠闲,他打算把外借的钱收回来,到期的合同续一续。
出租车停在一个三岔路口,按导航定位应该就在这附近,章洄付完车钱,弯腰下车,看着手机上的地图指示,又往前走了几十米,章洄比对了门牌号,吴聪那间水果公司身下的门面已经变成了小饭馆。
林濯月贴着他,看他的手机,“是不是倒闭了?”
已经快要十一点了,章洄摸摸他的肚子,“饿不饿?先吃饭吧。”
林濯月点头,率先推开玻璃门进去。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玻璃窗望出去能看到成群的绵延山峦,后灶飘来锅铲相撞的烟火气,林濯月搓着手,饶有兴致地翻看菜单。
章洄用纸巾擦了遍桌子,把消毒碗筷的塑料纸拆开,餐具再用热水烫过一遍,然后才倒了茶。
小镇比想象中热闹,街市重新粉刷过,新竖起来的建筑风格带着浓浓的古色古香,政府正试图把这一块往旅游景区打造。
林濯月点了两个菜,把菜单递给章洄。
章洄也点了两个,把菜单还给服务员,然后问林濯月:“你能吃得惯吗?”
林濯月就不太高兴,嘴角往下压了一点,“为什么总觉得我特别矫情?”
章洄伸长手臂,隔着木桌摸了摸他的脸,“我不是这个意思,乖,不生气。”
“嗯。”林濯月指指背包,“充电宝给我。”
章洄把充电宝给他,插上电的瞬间,林濯月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有一百多条未读消息。
林濯月把手机举起来,挡住了章洄的视线。
章洄突然意识到,林濯月的手机似乎从来没有响过,静音、没有提示、没有震动,手机屏幕永远是熄灭的。
林濯月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笑眯眯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章洄收回视线,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这一带虽然没有星级酒店,但民宿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山里还能泡温泉。
林濯月问:“他店面搬走了,你打算怎么找他?”
“我有他身份证复印件,知道他家住哪儿。”章洄说,“再有,他开淘宝店要发快递,又是卖水果,肯定跟顺丰有合作,找他不麻烦,就是得费工夫。”
服务员陆续把菜端上来,林濯月把外套脱了,袖子卷起来,油焖大虾拉到自己面前,亲热地说:“哥,我给你剥虾。”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林濯月无辜地说:“可我点这盘虾,就是为了给你剥虾的。”
章洄:“......那剥两只行了。”
拢共十几只虾,林濯月全都给剥了,去壳之后沾满汤汁,放进章洄碗里,放不下的放回盘子里。
章洄给林濯月盛了碗汤,拉过他的手,用湿纸巾给他擦干净。
清晨起得早,这会儿都饿了,四个菜扫荡一空,仿佛蝗虫过境。
尤其章洄,就着盘子里的虾就吃了两碗米饭。
饭后,他去柜台结账,顺口问道:“老板,你们这饭馆开了多久了?”
“有两年了。”老板给他抹了零,“给100就行,你们来旅游的?”
“来看朋友的。”章洄问,“你们这儿前身是个水果店吧?”
老板似乎不太确定的样子,笑说:“我们这块儿原先好多水果店,都是搞批发的,后来政府要建最美小镇,好多水果店都不开了,改成什么文创店,奶茶店,你之前来过?”
章洄颔首,与老板寒暄了几句,背上包离开了饭馆。
他估摸着今天黄昏应该赶不回淮州市,在手机上订了间民宿,直接打车过去。
房间干净宽敞,原木家居风格,有个半封闭落地窗阳台,采光极好,能直观感受到蓝天青山的壮观。
章洄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又给吴聪打了个电话,依旧没人接听。
他低头看手机,琢磨着是不是该往吴聪家里跑一趟。
“我待会儿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休息,我们住一晚,明天下午回去。”章洄去要债,不想把林濯月带上。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乖。”章洄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抱到腿上,“你洗个澡睡一会儿,睡醒我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