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慌乱你来我往,地上的水坑遭鞋靴踩踏,溅起细微水花。
肩上突然有人一拍,历烊被迫从王长生的记忆里拉回,头晕目眩时,头顶阴影覆盖,是油纸伞遮挡。
来人的嘴角上仰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如沐春风。
那人靠近时,历烊身体控制不住发抖,从头到脚的寒意入侵身体,那是王长生的这具身体本能给出的反应。
“长生——”
王成才总是习惯拖着话叫他,历烊听着很却很不舒服。黏黏腻腻,如此虚假的做派,活跟他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热切的目光灼烧着历烊,透过他的瞳孔历烊看到了此刻自己的狼狈,被雨淋湿的黑发贴在脸上,身上黏腻湿漉的触感,让人全身不舒服。
走出伞下的阴影,历烊才发现天上的细雨已经停了,刚接触王长生生前的记忆,历烊本能就想离王成才远点。
“你怎么来了?”
王成才也是听到消息才刚刚赶来,对目前情形还不清楚,单看一片狼藉,也能推测出事情的不简单。
“幺儿发烧王婶叫我过来看看情况,我刚顺路经过衙门,就请了那些衙役官爷过来,这会还隔后头,放心,事情不会让他们这么随意就算了”
王长生暗自觉得不对,以他对王成才的了解,必会叫他远离是非,息事宁人。
历烊清楚人心之恶,衙门那些当差的跟他们就是一丘之貉,请他们过来也无济于事,到头来自己也阻止不了一切。
“你——”
“长生……”王成才打断他的话出口,两人并行一道:“我知道你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但是你切莫冲动,万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
这下不光是历烊,王长生此刻也被他的话搞懵了思路。
言多必失,先前他从未向对方提及过自己的想法,现在的王成才,又是怎么提前知道这些的?
“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可是千万不要跟他们硬碰硬,甘子的事我知晓背后是你的手笔,但王家乡人多势众,你这样只会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下,所以你听我的,别再插手这些了。”
对方担忧的神情不似作假,历烊不清楚对方是怎么未卜先知,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王成才明显是想拉拢自己。
王成才见他还在愣神,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又继续道。
“而且这本来就是她们的命,多少年了不都这么过来的,那些女人自己都老实了,你为她们做再多又有什么用!你又何苦呈英雄。”
“别听他的!”
王长生大声呵道。
历烊越听脸色越差,他只觉得这个人要在这么讲下去,自己会当场把他杀了。
“你凭什么替她们做决定!”历烊突然开口。
王成才话在嘴边,张开的嘴还没有闭上。
历烊戳着他的心窝,咄咄逼人道:“你一个利益所得者当然觉得没什么,因为你的身上留着和这里一样肮脏的血!”
“泯灭人性的不止有他们,你也是!”许是历烊的表情太过认真,王成才不断后退直到被逼到退无可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比起被囚禁身躯来得可怕的是你们的思想,正因为你们的口口相传,才会有源源不断像你一样的人,你的话包括于你们的存在,都是她们的耻辱!”
历烊话锋犀利,语气尖锐。
“她们本该有的以后,绝不是成为你们愚昧的牺牲品!”
“你也回来了……,是吧!”
王成才还想解释什么,却听对方用着他的一贯语气冷冷道。
“既然清楚事情都是我干的,那你也该小心着点,王成才……,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懦夫。”
四目相对历烊占了上风,视线下滑紧盯着他的右手,笑而不语。
前世王长生死后,曾短暂目睹过后面发生的事。
王成才假冒状元被拆穿,王成才被当场赐死,整个王家乡的人极力开脱,又逢圣上施恩,法外荣情,只追罪于王成才一家。
王屠夫跟甘子逃过一劫,有恃无恐,仍旧继续着他们的恶行,多少人死不瞑目。
历烊对于王成才的行为,只感到不耻:“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他既然回来了,还敢来我们面前叫嚣,实在是猖狂。”
“若非是他前世落得如此下次,怕是这回他还会打量着对我下手。”王长生心里门清,前世王成才落井下石,对方向自己示好是建立在他曾经的痛苦上,自己又凭什么轻易原谅。
见识过外面的天地,王成才不会甘心受困于这方土地,心里都清楚背地里的那些门道,面上的高人一等装久了,怕是也把自己给骗了进去。
王屠夫唯利是图,继续同他为伍只会重复先前的下场,王成才这才将主意打到了还不清楚以后发展的王长生身上。
可惜,他这次遇到的是历烊。
另一边的王成才还想着,自己要是患难出手,王长生顾及先前情分,来日当差任职后美言几句,自己就算是平步青云,日子再难看也不能到哪去。
可惜他想的太简单,美梦注定是没法实现。
“贪生怕死之辈,我还当你会心慈手软。”历烊且这么说,心里仍在估量,王长生不似他那般无情,若是就此心软也是人之常情。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了就要一路走到底。
王长生没有顾虑到这些,他只道他们灭绝人性,自己没有那么宽宏大度,能做到不计前嫌,对于畜生不能优柔寡断。
“昔日同窗知己,如今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我信他的难处,但不会原谅他对我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