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地下世界,是更甚于地上赌坊的修罗场。
腐臭的血腥味顺着石缝渗出来,地底传来野兽般的嚎叫。
“怕了?”面具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洛晚侧,银质面具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洛晚没有回答,只是随着人群撩开那道暗红色帷帐。
巨大的斗兽场映入眼帘,地下斗兽场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
整个地宫被改造成倒扣的碗状结构,中央是沙场,四周高台上密布着包金嵌玉的看台。
“生面孔啊。”入口处的疤脸汉子突然用铁钩抵住洛晚衣领。
汉子左手小指缺了一截,断口处结着厚厚的痂,显然是不久前刚断的。
红楼的地下勾当见不得光,对生人格外警惕。
面积具男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铁钩:“这是我朋友。”
“萧公子见谅。”汉子语气恭敬,眼神却依旧阴鸷,“最近上头查得紧,东家让我们小心些。”
他边说边打量着洛晚:“既然是萧公子的朋友,那请便吧。”
萧公子。
洛晚在心里默念这个称呼。
地上赌坊的赌徒这样叫他,地下世界的守卫也这样称呼他。
洛晚锦西城雨夜交手的死士,竟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公子。
他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一个死士,怎么会平白无故跑来赌坊赌博,更何况上千两输赢。
但这面具男,偏偏三番两次帮她。
第一次,故意输她一千两,让她进入地下世界。
第二次,面对汉子替她解围。
就像是,他在故意引导着洛晚往某个地方走。
“看够了没?”面具男子漆黑的瞳,正对上洛晚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刹那,洛晚有一瞬的熟悉感。
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萧公子。”洛晚学着其他人对面具男的称呼:“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
面具男子不以为意,反问道:“你我同去看台,只有这一条路,哪来我跟着你之说?”
洛晚顿住。
倒也……没错。
面具男子催促道:“还不走吗?”
观戏众人在侍者引导下落座,正赶上新一轮“货品”展示。
先前还在锦西城大打出手的两人,竟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块看戏。
洛晚问:“为何帮我?”
他故意输掉的那一局。
面具男只是淡淡道:“一半来红楼的人都是为了这个,我觉得你会喜欢。”
铁链哗啦作响,十二个铁笼被壮汉们推上沙场边缘的展示台。
“第一批,都是上等货!”黑袍牙人踩着奴隶的脊背跳上看台,“南边来的战俘,筋骨结实!”
南边的战俘。
不就是江辞尘所攻打的地方。
云国的战俘。
红楼用了什么办法,将江辞尘带回的战俘弄到这地下斗兽场,还是江辞尘与红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未能深思,洛晚见台上牙人猛地扯开笼前黑布。
角落笼中蜷缩着个少年,左眼糊着脓血,右脚筋腱处露出森然白骨。
更令人不适的是少年脖子上挂的木牌——
“叁号,驯化程度:丙等,建议用途:人犬表演”。
隔壁看台传来人声:“这批货色相不好,那个断手的,能便宜些么?”
牙人立刻谄笑,从笼中牵出少年着小跑过去:“贵客好眼力!虽说右手废了,但胜在年轻,您瞧这牙口……”
他粗暴地掰开奴隶的嘴,像检查牲口般展示给客人看。
客人与牙人低声谈论了番。
牙人高声宣布:“接下来是今日重头戏!刚从沙场运来的狼孩,对战三只西域獒犬!”
全场顿时沸腾。
人声鼎沸中,面具男低声问:“赌吗?”
洛晚蹙眉:“赌什么?”
面具男子道:“买家买货用作表演,看客下注赌输赢,买家从中抽取利润,这便是地下斗兽场的戏。”
“开盘了!狼孩一赔四!”
穿红马褂的庄家从上方的包厢出来,穿梭至看台边,小厮们捧着托盘收注。
洛晚看向被锁链锁住脖子的少年:“狼孩会死。”
面具男子微微笑了:“你不想他死?”
洛晚淡淡反问:“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她连自己的生死都没能左右,哪有闲心去管一个战俘的生死,更何况在这世间,做恶人才能活得更久一点。
狼孩指甲已经磨成尖锐的钩状,脖颈锁链的另一头被解开。
沙场闸门升起,三头牛犊大小的獒犬咆哮着冲进场内,唾液顺着獠牙滴在沙地上。
最壮的獒犬瞬间扑向狼孩背上撕下一块肉。
鲜血激发了兽性。
狼孩甩起锁链缠住獒犬咽喉,犬吠瞬间变成溺水般的咕噜声。
第二只獒犬跳起咬住狼孩小腿,第三只獒犬咬住狼孩手臂。
狼孩吃痛暴起,硬生生将被锁链缠住的犬首砸向石墙。
头盖骨碎裂的声音响起,继而剩下两只被以同样方式送走。
沙场里胜负已分。
狼孩跪在血泊中,头低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