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日劳累,同朕一起去用膳吧。”
前面的赵骊步伐不停,恍若未闻,径自离开了。
喻重华垂眸,“好。”
赵辰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他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用过晚膳,赵辰又送着喻重华出了宫。
回府途中,三七汇报,“谢瑶和安王又私下见了一面,两人不欢而散。”
喻重华摩挲着手中的玉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慢了半拍,开口,“日后不必再汇报了。”
他垂眸,眼里的情绪被光影遮掩,“只叫人保证谢瑶的生命安全就好,其余一律不管。”
三七应下。
又看着喻重华,犹豫,“大人今日心情不好?”
这些日子喻重华见缝插针地给三七补了许多课,无外乎经史子集和一些杂书,叫三七有时间就读,时不时喻重华抽查一二,再辅上些故事,三七到底也有了变化。
见三七主动问,喻重华自选秀起就低沉的情绪终于明媚了一分,“还好,只是有些累了。”
三七熟悉喻重华的神态,知道他不是单纯累了,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再追问。
但马车还未到府里,就被人半路拦下了。
马夫猛然被来人吓了一跳,惊呼出声,三七手中剑出鞘,飞身跳出,旋即就是几声金属相接的撞击声。
喻重华掀开车帘一角,却见一柄长枪——正是前几日叫人送去将军府的那柄。
他掀起帘,走了出去,“赤那。”
果然,那人就收了手。
祁屠全坐在高头大马上,头上顶着个四不像的草帽,笑着低头打招呼,“重华。”
三七也跟着收手,站回喻重华身后。
“怎么扮成这样?”
祁屠全挑眉,还带着几分自得,扬起另一只手,是个有些重量的竹箩,“去城外抓了些鱼虾,来给重华补身子。”
“我哪里缺了你这几只鱼虾?”喻重华低头,瞧见他那竹箩里的几只小虾米,好笑道,“怕不是想来我这里蹭饭?”
祁屠全理直气壮地应下,“还是重华了解我。”
手中长枪一转,祁屠全把长枪放回身后,纵身一跃,跳下了马,牵着马在喻重华的马车随着马车的行进走着。
祁屠全放得下又舍得开脸面,和朝廷上的那些人全然不同,说起话来也妙趣横生,生活的情趣尽在他口中了,不过是抓几只鱼虾,却被他绘声绘色地讲成了大将军折戟沉沙记。
“……那斑纹鱼实在可恨,扭身一绕,又往水深处去了,还吐出几团泡泡,我一瞧,这不是挑衅我吗,于是就不信邪地在那处开挖,这不,就让我挖出几只白嫩嫩的小虾儿。”
他边说着,边挺起胸膛,抬手拍了拍那竹箩,白嫩嫩的小虾在里面抖得跳了一跳。
喻重华笑,“怪不得你抓不住,毫无章法。”
祁屠全低头看着他笑,“你可饶了我吧。谁比得我们重华有章法啊。”
喻重华笑意微敛。
祁屠全侧目来看他,又抬头看天,“重华你瞧,那云,生得像不像小白虾。”
只是一片云,倒也确实有几分弯曲虾米的形状。
喻重华也不想扫他的兴,附和,“确实是像,也是白嫩的。”
祁屠全手掌抬起,在自己的手指上掐了掐,装模作样地开口,“那依我看,我们与这鱼虾有缘啊!”
喻重华忍着笑,“不知师父何意?”
祁屠全摇头晃脑,啧啧了几声,“施主不知啊,你这友人抓住的,是那河中的虾仙!”
喻重华故作惊恐,“啊,那可如何是好?”
祁屠全伸出两只手指,交错摩挲了一下,嘿嘿一笑。
喻重华仰天大笑,“三七,给师父一锭银子。”
三七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厚颜无耻的祁屠全,才把银子放在了他手心。
祁屠全像模像样地放在嘴边咬了下,捂住嘴,“豁呀!施主果真是有大胸襟的!合该遇到我救你一程!”
喻重华挑眉,“何解?”
祁屠全故作神秘地靠近了几分,喻重华也配合地将耳朵凑近。
“其实啊,这虾仙是祸也是福,施主只要在自己门前为虾仙留一池水,日日抽出半个时辰,与虾仙一起放神天地间,悠哉人世中,自然会得虾仙庇佑,心神畅快、烦恼尽消。”
喻重华一愣,明白了过来,接着就是一丝暖意涌上心头,他开口,“多谢。”是真心所言。
尽管喻重华依旧觉得自己没时间放松,但祁屠全总归是好意,这好意就足够熨帖了。
祁屠全也收了戏,目光悠远,“重华,人哪有事事抓紧的,算无遗策也只不过是神话传说,我昔日在战场上也是,总觉得自己已经算够了,却算不过那狗老天,也算不过人心叵测,后来我就学会了,该用力时用力,用完力了就去他的!”
喻重华只是听。
祁屠全当然看得出来他压根没听进去。
或者说听进去了,但绝不会这么做。
祁屠全无声叹气,“重华啊,你可太任性了。”
喻重华瞪他,“将军何出此言。”
祁屠全挑眉,“重华日日忙于那些狗屁公文,不肯陪你最亲的好友一同去抓鱼,这还不任性?”
这话说的,好似抓鱼是比政事更重要的事一样。
喻重华绷住笑意,“那改日我陪赤那一起去?”
祁屠全这才满意一笑,“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