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安静极了,只能听见阿玖压抑的闷哼,一声一声,又似梦魇般唤了声,“哥,别走”,那声音支离破碎,伴随着低低的哭声。
她的主人只有她了。
这个想法冒出,安乐一开始是欣喜,而后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咽下喉咙里的涩意。
她什么也没说,静静陪着主人。
狐狸窝一窝有很多兄弟姐妹,而她是其中最强的,被一家人给予厚望,讨好一位强者,帮助狐狸窝度过那场毁天灭地的浩劫。
一开始她是被主人的强大吸引,后面是心甘情愿的诚服,任之差遣。
她不可能对别人有怜悯之心,弱者都被她吃了,强者要是袒露悲伤、寻求安慰,她会趁机进攻,并嘲笑他的脆弱,伤春悲秋是只有弱者才会有的。
猎物与猎手往往在这一刻攻守转变,她会毫不犹豫咬断主人的脖子。
狐狸窝的主人就需要冰冷无情、强大到没有一丝弱点,可着片刻的温暖却令她缓神。
安乐把玩着手中的铃铛,清脆悦耳,笑意渐浓,夜晚凉意渐深。
在阿玖又杀了几个门派的嫡系弟子后,不负众望被各大宗门讨伐了。
阴云蔽日,遮蔽阳光,灰蒙蒙的天空显出一片肃杀之气,风卷沙石。
乌泱泱一片片人,各色旗帜翻飞,为首之人亮剑,扬声道,
……
阿玖懒得听,直接开打。
杀意如同百年磨砺的寒剑,剑光所至人头落地。
黑气如同宣泄而出的洪水,横冲直撞,大有水漫金山之势。
风声如同厉鬼的呜咽,狠狠刮在脸上,寒意漫上脚底。
而黑气中手执万魂幡的少年看起来是如此的羸弱,可出手确是丝毫情面不留,眨眼间断人生机。
杀戮冲昏头脑,少年眼底漫上红,异变恒生,一抹嫣红从他唇角溢出,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哇得呕出一大口血,止不住地咳,陆陆续续一直咳血。
阿玖失去一半力量,想要战胜这么多人,他不得不献祭生机。
原来我的身体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嘲讽一“呵”,立马有血涌上鼻腔,他正要赤手空拳去和来人拼命。
他没有灵根,之前有幸学过几招剑招。
他无意一瞥,看见匆匆赶来、满脸着急的小狐狸,眼前被血迹模糊,他猜他现在一定丑极了。
只是可惜了这些花,小狐狸又该伤心了。
这也是为什么木屋一直都是简简单单,周围一片荒芜。
阿玖想朝小狐狸安慰笑笑,可他的脸实在僵硬,还要专心对付那些人。
这可都算滥杀无辜了。
少年从袖口飞出一颗石子,确保安乐能抓住,角度刁钻,在别人看来是杀机毕露的杀招,再发动魂力攻击她,滔天怨气如同蜿蜒的毒蛇。
安乐可万万不能和他这种祸害搅和在一起啊。
白光一闪,寸寸碎裂的光晕发出刺眼的爆炸,红衣小姑娘消失了。
阿玖指尖微颤,他们已经蠢蠢欲动了,剑光恍若白昼。
血气冲天,他在混沌中逃了出来。浑身状态都不好,衣物破破烂烂,剑伤还在汩汩冒血,像个逃荒出来的小乞丐。
他脚步虚浮,踉踉跄跄走在街道上,血迹模糊了整张脸,眼角下方有道极深、还未结痂的口子。
眼前失血脱力而阵阵发黑,困倦地眯了眯眼,怎料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眼底迸发光芒,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是难以置信、害怕大梦一场的恍然。
他努力睁大双眼,急急向前走去,试图再看清些,再近些。
一个个血脚印,他低头看了眼满身脏污的自己,近乡情怯地愣住了。
远处月牙袍的青年长得与阿玖八分相似,衣决在风中轻轻浮动。他就这样静静站在光中,带着岁月静好的安宁,仿佛一切都没变,他还是那个会抱起弟弟转圈圈的哥哥。
阿玖愣愣地站在黑影中,两人的对比过于强烈。
我不该去污了哥哥的眼,可我舍不得,再看一眼,我就走,就走?一眼。
那明媚的人问商贩买了根糖葫芦。
他认出我了吗?
阿玖内心砰砰直跳,期待地紧盯着哥哥接下来的动作,他想,
等哥哥递过来,我要扑到他怀里,撒娇问他怎么才来,告诉他,我找了他多久,我还以为他死了,告诉他——
可光明里的人只是转身,摸了摸身后一个小孩的头,把糖葫芦塞到小孩手里,牵起小孩另一只手,向远方走去。
那个小孩摇了摇手臂,蹦蹦跳跳地喊他,“哥哥,最喜欢你了,玄哥哥。”
轰!
阿玖脑中好像有无数血雾炸开,他想上去拨开小孩的手,告诉小孩,“那是我的亲哥哥,是我从小到大的哥哥,不是你的!”
可他一抬手就昏了过去。
仿佛血脉感应般,离去的玄旻心口猛地一疼,他用力攥住心口,温柔对小孩笑道,“没事,老毛病犯了。”
玄旻担忧地看了一眼天空,叹了口气。
他的弟弟过得好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挑食吗?
他总觉得弟弟一定还活着,而且离他很近、很近,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