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泼洒开一片绚丽的落霞,每时每刻都在向下蔓延着,墨点连成黑线,是扑闪归巢的鸟群。
一人缓慢朝荒芜、铺满残金的山丘走去,风卷起落叶,小兔子摸摸耳朵,蹦蹦跳跳归家。
远处是袅袅升起的炊烟,黄狗乱吠,不时飘出阵阵香味,那是家的味道。
恍惚间,他竟是产生了想过去讨碗水喝的冲动。
一定很甜。
阿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就在大树上默默注视着,他就像一个窥探别人幸福的小偷,一动不动。
外出种地的男人归家,牵回牟牟叫的牛,抱起出门迎接的两个儿子,丝毫不会厚此薄彼。
女人嚷叫几人吃饭,男人端碗坐在门槛上,时不时与路过的村人打招呼。
一切都好不温馨,好不惬意。
直到太阳淹没在群山,一盏盏灯熄灭,布谷鸟欢快的叫着,夏日的蝉不知疲倦地叫着,蛙声与虫鸣此起彼伏。
要是以往,他肯定会嫌这些声音聒噪,可现在是淡淡的幸福包围着他。
他以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平平淡淡的,虽然日子清苦,但很快乐、美满。
父母,哥哥都在身边,仿佛世间什么也不能把他们一家人分开,终究是事与愿违。
阿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他远远回头,那间独属于他的木屋还闪烁着烛光,门前种上一片片小雏菊,后院围了个菜园。
他一踏入,未言片语。
小狐狸便着急忙慌扑过来,身上带着油烟气,她把头埋进阿玖的臂弯里,嗡声道,
“主人,你已经一天没回家,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阿玖停下脚步,摸了摸安乐的后脑勺,温柔道,“不会,这是我们的家,我哪也不去。”
安乐何时见过自家主人怎么温柔,以为他受委屈了,腾得变为一只红毛狐狸,乖顺地窝在阿玖怀里。
“主人,你看,我弄的,是不是更有家的感觉了啊!”
“嗯,我们的安乐真棒。”
“主人,你不要不开心了,我们一起去揍他们,杀了也行,只要你笑一笑。”
“好,可是我早就把他们挫骨扬灰啦。”
一人一狐朝着月光下的小屋走去。
很温馨,他又有家了。
他不是一人。
他家也有花,也有人在等着他吃饭,还有只小狐狸。
冷风打在紧闭的门窗上,暖黄色的充满整个房间,世界分成两部分,一个屋外,一个屋里。
红烛落泪,桌子的木纹深深浅浅,两副碗筷,五肉一素,所有菜几乎都摆在阿玖面前,氤氲白起,油香与菜味弥漫开。
安乐撑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阿玖,仿佛世间只剩下两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对面吃得欢快的人。
主人在外面受苦了,连胃口都好了。
安乐暗暗记下阿玖的喜好,满足地看着,她现在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小狐狸了。
这里的每一个物品,都是她与主人独特的回忆。
阿玖给安乐盛了一碗米饭,对她不吃,只当是小孩在外面野惯了,吃了什么别的好吃的。
青菜新鲜,肉类不柴,佐料丰富。
他的意识这才回到了这具身体,一切才有了真实感,埋头扒饭,眼泪不争气流了下来。
安乐霎时慌乱起来,递过一杯水,“主人,对不起。”
阿玖哭是真的哭了,可他不愿让别人知晓,咧开僵硬的嘴角,“骗你的,吓到了吧,这个是给你的。”
阿玖从心窝的内口袋里掏出头绳,见小狐狸又要哭,他忙冷声道,
“别哭,再哭我杀了你。还有这个你带在头上,掉了,我就不要你了。”
他现在整个人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看见别人哭,他也会忍不住扑进哥哥怀里,哥哥则会轻拍他的背,软声软气安慰,他又要开始无理取闹了……
铃铛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安乐还是不会扎头发。
她小心翼翼接过的铃铛,上面还残留着主人心口炽热的温度,她本想珍之重之地放在心口,仿佛她与主人两颗心的零距离。
可恶,让主人抛弃她的事,她根本做不到啊。
她把耳后的头发都拢在手心,一手握住,另一只手用发绳缠住,打了个结
她鲁莽地把碎发撩起,发丝悉数拢在掌心,另一只手虔诚地拿起发绳,胡乱把头发绑起。
她晃了晃脑袋,心满意足地听着铃铛叮叮当当响,玩得不亦乐乎后猛地意识到不能吵到主人,这才停下,满是期待抬头看向主人。
阿玖看着小狐狸乱糟糟的发尾系了个铃铛,福至心头,要是他有妹妹,也会因为一个礼物而蹦蹦跳跳吧。
“出去。”阿玖脸色陡然冷下,按了按太阳穴,厉声道。
安乐早就习惯了主人的喜怒无常,只当他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小心翼翼走出去,关门。
上次她百般撒娇想陪着主人,或是给主人按摩,两人直接打起来了。
主人那冰冷嗜杀的眼神,她永远不会忘记,是下一瞬就要扭断她脖子的感觉。
虽然他最后收力把她甩开,但她知道,下次主人没这么快恢复意识。
安乐蹲下,背靠木门。
月光漫过人家旁新栽入的稻苗,越过层层叠叠的荒山,慢吞吞地爬到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