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晏其实睡意全无,在确认时浅离开后,他从地铺上爬起来,挑了些烟丝点燃,坐在窗边吞云吐雾。
疯了吧。
他确实打算给时浅点好处,三千两的玉石他眼都不眨就能直接送了,他坚信这样的利诱才能在朝夕相处中稳住对方,但他绝对没想过用这种色诱的手段勾引时浅!
就算是色诱,他大可以在城里买几个有姿色的女人,根本没必要自己动手。
梦华散的药力实在太厉害了,他不按时服用息筋丸控制,随时都可能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
明晏无声叹气,烟灰堆满了青铜兽炉,外面的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就全黑了下来。
他心烦意乱地摸了摸黏糊糊的身体,推开窗子喊来了银霜:“烧水,洗澡。”
婢女们搬来了木桶,又在厨房点火烧水,很快房间里腾起了雾气。
不等水倒满,明晏脱下衣服扔到旁边,整个人没入桶里。
这事得装死,决不能让时浅看出来他当时脑子已经清醒了!
过了片刻,新烧好的水提了过来,明晏有些口渴,也没看是谁,抬手指了指桌子:“水碗。”
一只手给他递了水碗,明晏微微一愣,隔着白雾看见了时浅的脸。
时浅是刚刚回来,一进院子就看见银霜提着一桶水费力地拎着,他习惯性地帮忙,才知道是明晏要洗澡。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说话,尴尬随着沉默飞快蔓延。
明晏喝了口水,假装问道:“我错吃了梦华散,没胡言乱语什么吧?”
“说了。”时浅好奇地看着他,“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明晏扭头:“我说什么了?”
时浅回答:“你说,想弄死太子。”
明晏面不改色,“哦”了一声,直言道:“这算哪门子不该说的话,澄华早就听习惯了。”
时浅有些意外:“他不在乎?”
“不在乎。”明晏点头,“澄华这个人我不懂,反正我说什么他都不在乎,脾气好得不得了。”
时浅好笑:“那只是对你吧?那天我得罪你,太子可是结结实实给了我一顿毒打。”
说罢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脖子上的伤。
明晏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着看。
时浅的皮肤苍白,那道伤疤仿佛雪中红梅,有种莫名的诱惑。
时浅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又放下了手,把领子往上提了提,继续道:“你还说,想把我一起弄死。”
明晏抿抿嘴:“那确实也是真心话,我要说爱死你了,你也不会信。”
时浅终于被他逗笑。
明晏不敢看他,看似冷静地又问:“口无遮拦先不提,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时浅强忍住了一丝失落:“没,公子吃完药就神志不清了,我实在抱不动你,只能把你放地铺上休息。”
“哦。”明晏心下百转,把杯子递回去,“那就好。”
明晏身子往下浸入水中,他扎着一个高马尾,隐隐又有了九年前的少年气。
水珠挂在同样苍白的皮肤上,虽然瘦,但很紧致。
这个人一点也不像习武之人,这具身体真的能完美掩饰一些东西。
身子慢慢变热,明晏的头靠在木桶上,稍稍坐起来了一点。
时浅却蹙起了眉,看着他胸口一个醒目的烫伤,好奇问道:“怎么伤那里了?”
“嗯?”明晏拿起热毛巾盖在眼睛上,一只手默契地摸了摸胸口的疤痕,笑道,“你问这个?”
时浅点头:“这个位置的伤……不像是不小心弄的。”
明晏歪头,只露着一只眼瞧着他:“你猜。”
时浅翻了个白眼:“我跟你又不熟,拿头猜?”
明晏微微侧身,抓过他手强行按在胸口,低声笑起来,略显癫狂:“你不熟吗?这种伤疤你也有,好好感受下,猜猜是什么。”
时浅心中一紧,他在这轻轻的触摸里明白过来,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烙伤?”
“对。”明晏神色阴霾,“万流九洲,一帝八王,他们有各自的家徽,都是以一种花为图腾,皇室是紫荆花,而清州楚王的家徽是铃兰花,那年楚王在我身上强行刺了一朵铃兰花,后来我离开楚王府,为了遮掩刺青,自己用烧红的铁烙覆盖上去,从此就在胸口留了一道疤痕。”
时浅垂眸,用极轻的声音接话:“我进修罗场那一年,大祭司用烧红的铁水,将象征圣教的红风莲直接烫在了耳朵上,这东西一辈子也取不下来,哪怕是洗脱奴籍后可以摘下,也只能是把耳垂一起切了才行。”
房间里寂静了片刻,短暂的沉默仿佛无边无际。
明晏又盖住了眼睛,漠然地道:“加热水。”
***
过了片刻,明晏泡完澡,湿漉漉地走出来,撤了一块毛巾擦拭身体。
时浅仓促地转开目光,一直等到他披上外衣才敢重新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