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小声道:“是奴婢……”
“是我骗她的。”宁煜打断她,依然闭着眼睛。
青莲偷瞄了他一眼,这人还算有良心。
“我当然知道是你骗她的,”李子尘道,“你就趁着人家刚来,什么都不懂,你啊,唉……”
李子尘说着,最后只无奈地叹了口气,手里的纱布将他的伤口全部包裹好了,再加上之前的绷带,整个手腕几乎都被包住了。
“给她也包扎下吧。”宁煜道。
青莲这才想起来自己也受了伤,翻开手心一看,还好刀口并不深,血也不多,只顺着伤口渗出一些。
李子尘给她用了药,又将她的手也包好了,道:“今日幸好你反应快,拼了命救下了他。”
青莲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也觉得十分后怕,还好自己想起了李大夫的话,不然……
她可不想被赶出去做一个乞丐,她原做好了大公子脾气不好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竟是个一心寻死的人。
几人折腾下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李子尘照例给宁煜的双腿敷了药,又喂他喝了些安神的汤药。待宁煜睡下,他才坐下喝了些茶水。
“今日的事既然解决了,就别告诉夫人了,免得她担心。”李子尘道。
青莲点头应是,道:“今日是奴婢疏忽了,以后奴婢一定会小心的,看好大公子。”
李子尘道:“一味地盯着他也不是最终的法子,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他现在心病比身体的病更重,得让他的心情愉快起来,才能有下一步。”
青莲颔首,可是晚上她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要让一个有心病的人重新愉快起来哪里是什么容易的事。
守夜是丫鬟们轮流值守,今夜她睡在佣人房内。身边几人皆沉沉睡去,房间内安静得连她翻个身的声音都显得无比巨大。
青莲一想到今日大公子寻死的事便心慌得不行,还真是个麻烦事,大公子寻死的心只要一日不打消,她的月银便永远像是搁在薄薄的冰面上,只需一点意外,便会全部沉入湖底。
她想了一夜,直到天空都微微泛白了,也没想到什么有用的办法,只好顶着疲惫的双眼起床了。
宁煜脱去衣物,被侍卫们抬进浴桶中,青莲作为贴身丫鬟,得每日伺候他沐浴。
青莲站在屏风后,心情十分复杂,她从未见过男子裸露的身体,更何况,还要为他擦拭身子。水中香料的味道和薄薄热热的水雾绕过屏风飘向她,她的指甲陷进手心,心脏在咚咚咚撞向胸膛。
一旁的侍从拼命使眼色让她赶紧上前,青莲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心里一横,低垂着头从屏风一侧冲了过去,她一把抓起浴桶上搭着的帕子,沾了沾水,在他身上来回擦拭。
“嘶……轻点。”宁煜身子一颤,道。
青莲睁眼一看,被她擦拭过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红。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奴婢轻些擦。”
宁煜扯过她手里的帕子,烦躁道:“算了,我自己来吧。”
眼下又惹了他不快,她是一定要弥补的,青莲伸手一薅,将帕子夺了回来:“不用了,奴婢可以的。”
这是哪里来的没头没脑的丫鬟,宁煜又恼又烦,却也不愿浪费精力与人争论,他只盼望时间能流逝得快些。
青莲这下终于抬起头好好为他洗身了,她这才发现他的胸口和背部竟有许多道凸起的伤痕。暗紫色的伤疤一道道纠缠在一起,有的是长条状的,看起来是被刀剑砍伤的,有的是圆形的,或许是被箭射中的。这些伤痕仿佛带着血泪,在向她述说一个少年将军驰骋疆场、英勇无畏的过往。
他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但没有作声,也不知又在想些什么。她将浸湿的帕子轻柔地抚过那些凸起的伤痕,时隔一年都看起来如此触目惊心,当时更应该是九死一生,痛彻心扉吧。
想到了昨日他寻死的事,青莲忍不住柔声劝道:“公子既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应该最清楚生命珍贵的道理,又何必总是寻死呢,好好……”
话才说了一半,宁煜眉头一皱,冷声打断她:“做好你自己的事便好,我的事你不用管。”
“阻止您寻死就是奴婢的职责。”她冷静道。
他冷笑一声:“我若铁了心呢?”
青莲放下帕子,将身体向他倾斜,盯着他的双眼,坚定地一字一顿道:“那奴婢便日日守着您跟着您,偏不让您如愿。”
宁煜也盯着她那双怒目圆瞪的杏仁眼,发现里面包含着强烈的坚决情绪,知道她如此说了便真的会如此做。他看了一会,移开视线,将手指浸入水中感受其中温热,道:“你的话真多,聒噪得很。”
宁煜的意思是这话题结束了,可青莲正上头呢,她要趁机把自己的决心全都一股脑发泄出去:“奴婢是夫人买来的丫鬟,除非夫人逐奴婢出去,否则不管您以前赶走了七个也好,八个也好,总之奴婢是一定要在这做好差事,照顾好您的。”
宁煜用沉默应对。
话说出去,青莲又有些懊恼,明明说好让他心情愉快起来的,自己却与他针锋相对,怕是又惹他不快了。
一旁的两个侍从互相对看一眼,他们哪里见过有丫鬟这样与大公子说话。
他们也不能理解为何夫人会买这样一个无规无矩还敢顶撞主子的丫头来做大公子的贴身婢女,也许夫人做事总有夫人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