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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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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在乙亥,冬临腊月。燕北连年战火未歇,天子敕令:“镇北将军陆泽率兵十万,前往边疆平定叛乱”。

大雪封山的第七日,为探明敌军踪迹,陆泽独自一人在林间山道上缓缓前行,天沉如墨,万籁俱寂。途中忽闻琴音幽幽,似乎从雪雾深处传来。

那琴音似泉落石,清而不冷,似风穿林,悲而不哀,在风雪中愈发显得诡谲。他勒马而立,凝神听去,那琴音又如春草初萌,似旧梦回响,心中悄然泛起一丝异样。

他策马寻音而去,马蹄踏入一片苍茫雪林。近前发现,林中梅花盛放,雪落花头,红白交映,世间静美仿佛尽藏于此。林深处见一古琴横卧青石之上,琴旁趴着一女子,周身血迹斑斑,鬓发凌乱,面容清绝。

她尽可能蜷缩着身子,仿佛那样做就会暖些一样。气若游丝,仍一手按于琴弦之上,似执念未断。

陆泽下马查看,只见那女子身下的血泊已然凝固,手指却在颤抖地触弦。他蹙眉道:“你是何人?”

女子抬眸,目光迷离,唇角泛起一抹笑:“雪……下得真美。”

他说:“你伤得太重,再不止血便命不久矣。”

她却轻轻摇头:“命长或是命短,不是我该求的事……”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吹开风雪,也吹开了原本就凌乱的衣裳,露出一片银白狐尾,正因断尾而滴血不止。

陆泽眉头微皱,低声一叹:“原来是只狐妖……”

他曾斩妖无数,最厌狐狸一族——狡诈,魅惑,祸乱人心。

可终是替她掩了掩衣裳,弯腰抱起,放于马背之上。

她轻轻一笑,喃喃问道:“你,不怕我吗?”

“此处风雪太大,埋尸不便。”

“……”

陆泽抱着那狐妖少女借宿于北岭一处驿馆。说是驿馆,其实是一破旧的小酒馆,老板是一年老妇人,卖的是梅花酒,年年以雪后初开之梅为引,浓而不烈,苦中带着甜味。老婆婆早年丧子,本就性情淡漠,见陆泽救回一女子,所以也并未多问,每日烧水煮饭,供两人栖身。

狐妖少女躺在内间,服药后便沉沉的睡去了。陆泽偶尔过去看看,只觉她睡觉时像猫,倦卧着,气息很轻。

第三日她醒来,睁眼见他坐在窗边,手持酒盏,月下独饮。

她唇角带笑,轻声道:“我还活着,看来你还算有点良心的。”

陆泽不语,指了指桌上酒壶:“喝不?”

她爬起身来,披了件薄衫坐在他对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人间酒,真辣。”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唤我小钰便是。”

“姓呢?”

她眨了眨眼:“狐狸哪来的姓?不比你们人类讲究那么多。”

“那为何弹琴?”他转而问道。

她垂眸道:“那不是琴,是魂。若不弹,魂就散了。”

他愣了片刻,不知是信是疑。

从那夜起,她每日总在酒馆后院弹琴,琴音渐暖,少了那日的悲凉。她也时常缠着陆泽问些凡尘俗事,问他为何从军,为何杀妖,为何眉间常有愁色。

他淡淡回她:“愁的是乱世。”

她却笑道:“我以为你愁的是我。”

他没有回答。

。。。。。。。

这酒馆向东外三十里,便是兵马驻地,但酒馆藏于雪岭之间,人迹罕至。

酒馆无名,门匾上只一片空白。

午后小钰推门而出,她穿了陆泽给她的红黑色披风,披风太大,几乎盖至足面,她抱着手臂蜷缩在风中,抬头望着落雪,像是在倾听什么。

陆泽正在院中练剑,见她出来,皱眉道:“你伤还未好,出来作甚?”

她望着他一笑:“我听见了,你今日剑声比前几日柔一些。你是在想我?”

陆泽一滞,收剑入鞘,道:“是雪太重,力使不出。”

她笑意更盛,走进廊下,从袖中摸出两颗青红相间的果子:“我在后山找到的,据说狐狸吃了可以生出第二条尾巴。你要不要试试?”

“我是人。”

“可你冷的像块石头,怕不是块狐化的石头”

“……”

他看向她,四目相对。屋檐下雪声轻响,寒风穿过廊柱,吹起她鬓边的发丝,落下一朵梅,正好落在她肩头。

那一瞬,她竟不再似妖。

夜里,小钰学着婆婆的样子煮酒,一炉文火,一壶青瓷。陆泽坐在一旁烤火,她却坐到他面前,将酒斟入杯中,双手奉上。

“尝尝,狐狸煮的梅花酒。”

他接过,看着她。她眼中有光,仿佛满山的雪花都落进她瞳孔深处。

“若我说我不是狐狸,你信吗?”

“那你是何物?”

“是被遗忘的东西。”

“谁忘了你?”

她沉默片刻,低头轻声道:“你。”

陆泽握杯的手微微缩紧。他低声道:“我从未见过你。”

“你是忘了,不是未见。”

她不再说话,只轻轻笑了笑,自顾自饮下一杯酒。那晚她喝得很醉,伏在桌上睡去,口中仍喃喃:“你总会忘我……即使你曾救我。”

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陆泽没有将她唤醒,只是起身为她披了件披风。夜风吹来,他望向远山雪幕,心里忽有些不安,似梦未醒,又似梦已碎。

。。。。。。

酒馆后的山坡上有一片老梅林,据说是前朝皇族的私园,千株梅树中仅三株能年年花开,其余皆如枯骨,枝桠萧瑟,徒留风声。雪后初晴时,梅林最为静谧,寂如忘川,白似夙命。

小钰身着素衣,独自盘坐在林中的石头上,膝上横着一张七弦古琴。她指间轻点,一声声琴音,在林中回荡。

她不识谱,也未学过琴,却仿佛知晓那琴声该往何处流。仿佛早已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穿越时光,借她之形,弹奏出前世遗韵。

陆泽立于林边,看着她专注的模样,手不自觉握紧剑柄。他不是不识琴音,只是这琴声太过熟悉,仿佛……仿佛他曾在哪个血色斜阳的梦里听过。

他缓步走入林中,雪落枝头,碎得极轻。她未抬头,仍独自弹着。忽然间,她问他:

“你信前世吗?”

陆泽停步,沉声答:“不信。”

她停下琴声,抬眸望他:“那你信命吗?”

“若命不可改,活着又有何意?”

“那如若你我此刻相识,便注定多年后刀剑相向,你会不会宁可从未见我?”

话音刚落,风起林动,梅花纷纷坠落。陆泽看着她,眼底掠过异色,仿佛她的每一个字,皆早已在他梦中听过。

他没有回答,转身离去,将背影藏入风雪当中。

她却低头轻笑,自言自语:“果然……你还是那样。”

她轻轻抚琴,继续弹下去,那一段曲子渐渐变得哀伤,如生死离别。她眼中落下一滴泪,滴在花瓣上,染得微红。

大雪封山的第十三夜,北境边关往东千里,一位身披白裘的女子,立于崖顶,望向月下千里冰封的荒原。她披发仰望,一滴泪落入雪中,消融不见。

那是小钰。

自陆泽领兵征战,她便不曾出现于那座酒馆。陆泽只知她失踪了,却不知她回了狐族。

狐族原本栖身于“青丘”,早年被逐出妖山正脉,如今仅存一脉,隐于北冥山下,代代守护“宿火”。

相传宿火焚烧三千年未曾湮灭,燃尽今生因果,照见来世归途。能渡宿火者,得一线重修之机;不能者,魂飞魄散,永不得轮回。

狐族为宿火守护者,每百年需一族人化魂入火,以血脉延续火灵。族规森严,禁与人类相恋,亦不可扰因果之线。

小钰是狐族最小的公主,却在百年前,犯下族中最重的宿世之罪:

她为救一位濒死的少年人类,逆转宿火之力,为他延命三载,擅改命格,断了其本该死于战场的一世,改写了因果。

那少年,便是陆泽的前身——百年前的一位镇北侯世子,名为“晏珩”。

他命中当死于兵变,魂应归于忘川,却因小钰私用宿火,魂不归路,滞留人世,直至今生为陆泽,再入红尘轮转。

狐族尊者为此封住小钰魂骨百年,使其无法聚形。

百年后,她终于重聚魂体,借宿火重生,却再也无法回到青丘。

“既犯宿罪,不得归家。”

她记得尊者当年的判言。

如今,她立于宿火边界,再次望见命中之人,却早已换了容颜。

可她记得。记得那个冬日雪夜,她在狐族边界外拾回他半条命。他当年也曾说过一句话:

“若有来世,我愿再见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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