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睁开眼,先看见的就是模糊成一片的殷红,她眨了眨眼睛,视线清明了,才看清楚那是一束红玫瑰。
“你应该知道,我活不长久的。”
她歪了歪头,继续说道:“我既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也不能帮你操持家务,我死后,或许你还可能落下个克妻的名头。”
“所以,为什么娶我呢?”
说实话,时平没想那么多。
昨天晚上,苏白说他是自由的。但他听了,并不觉得高兴。
他不希望自己是自由的。
时平是孤儿,无父无母,也没有亲朋好友,苏白愿意爱他,愿意和他签订契约,把他和世界紧密的绑定在一起。如果苏白走了,没人爱他的,那他是谁?他的归属又在哪?
他想着这些,整夜未眠,以致于今早出门路过花店看到玫瑰时,脑海里突兀冒出了求婚的念头。
婚姻,是比恋爱关系更稳定、更牢固的且受法律保护的契约关系。
如果他只是男朋友的身份,苏白去世后,他就像断线的风筝,没有了任何身份的归属。
但如果他是苏白的配偶,那苏白去世后,起码在法律文件中,他会被称为“鳏夫”,婚姻况状也是“丧偶”,这是苏白在他身上刻下的独一无二的印痕。
他将永远得不到自由。
时平光是想到这,就忍不住雀跃欢喜。
他握紧了手里的玫瑰,试图去向苏白剖析自己的内心:“我不想自由,我想和你绑的更紧。”
这样的回答,正是苏白想要的。
她这辈子变坏了不少,过的很自私,只顾着执拗去寻找自己事业的极限。
但她自问,她并不欠其他人的。
上辈子汪晴有情义,来医院照顾过她一段时间。那这辈子,她就还上友情、钱财和梦想。
时平算计她,她也真心掺假意利用了时平,一报还一报,也算是两清。
杜天一上辈子被亲情困住,帮她拍了一部又一部电影,这辈子,她还上了亲情和自由。
要说苏白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老师许国庆。
两辈子,老师都待她不薄,教她爱她护她,视她为编剧事业的继承人。
只可惜,她命不长,走不到老师想要她去的终点。
因此,苏白离开人世之前,要把这份情还了,要让老师心心念念的编剧事业在她这里传承下去。
她在拍完《真假千金》后,曾经带回两份花束试探过时平。
一份蒲公英,象征自由,一份红玫瑰,象征爱情,时平当时选择了玫瑰。
苏白就此确定了他的懵懂爱意,也定下了之后的剧本走向——她要时平在她死后,依旧能秉持她的意志,去守护她的事业。
要做到这些,先要给时平编织一个爱的囚笼,紧接着,需要一份更牢固的法律关系,用以过渡她死后电脑里面那些剧本的著作权。
配偶会是她遗产的第一继承人。
就算今天时平不求婚,她明天也会拿着陶艺店烧制的戒指主动提出去领结婚证。
现在他能主动提出,也是省事了。
“没有求婚戒指吗?”苏白问。
“有,当然有。”时平慌张应着,抱着玫瑰,手忙脚乱地开始掏口袋找戒指盒。
他把戒指盒打开,递过去,询问道:“可以,可以嫁给我吗?”
苏白取过戒指,对着光看了看。
铂金戒圈内侧刻了两人名字的缩写,外侧则是点缀了一圈碎钻,灯光下,钻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拿着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是提前细心准备的。
时平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眼中的期待混合着不安都溢了出来。
苏白逗他:“求婚不应该跪下吗?”
他却当了真,单膝下跪,抬头仰视苏白,又一次询问:“我可以娶你吗?”
“可以。”苏白干脆答应,然后把戒指放回盒子,盖上盖子,原封不动放回时平掌心。
“答应了,是要把戒指戴上的。”
时平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抖着手打开了盖子,拿着戒指就要给她戴上。
但越急就越容易出错,戒指怎么都套不上无名指。
苏白笑了笑,捧着时平的手看了看,拿过戒指,戴在他左手小拇指上。
也是刚刚好。
谁戴都一样,戴上了就是好的。
时平摸了摸戒指,松了一口气道:“我们回去就领结婚证。”
苏白没有反驳也没有应承,手背在身后,抬头去望悲天悯人的圣母像。
“怎么了?”时平抓紧她的手,想要试图拉回她的视线。
“没什么。”苏白回头,笑着问道,“回国的机票买好了吗?”
“明天早上九点登机,后天中午就能落地。”
后天的话,那就是五月十六,还能剩下时间把结婚证领了。
还好,不是客死异乡,计划也没有被打乱。苏白乱七八糟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