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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无名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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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食,仍是步行前往市集,从王记铺子出发,只需走上一盏茶的功夫,权当消食。入市集要过西门桥,桥边牌坊与其上字样历过许多风霜,皆已斑驳。

走下桥,便算是走入了城西市集。高耸的西城墙下,百丈不止的地界尽是商贩与百姓,摩肩接踵,繁盛非常。

挪动步子尤为艰难,既因人潮,也因瞧见什么都觉有趣。茶叶油盐原是最不稀罕的,凡落到初入此种热闹的狄玉仪眼中,仍会被拾起仔细打量一番。

莫道还有脂粉、花灯、伞具、刀剑……父亲母亲必是逛过此地的,许多物事皆很熟悉,盖因他们曾将同样的东西一路送至平康,送至她的手中。

手持马鞍的商贩向狄玉仪游说它上好的皮革,保它柔软坚韧,配上后既不伤人、也不伤马。

“不了……我已无马可骑。”狄玉仪说着拒绝的话,却驻足于此,并不离开。

“嗐,这可赶巧了!”早从她盯上手中马鞍时,商贩便知这桩买卖难跑,当下更是一合掌,惊喜道:“您就在桥这边往北走三里路,那有咱南明最大的马市。”

“您说,带上我这马鞍,去选一匹漂亮乖顺的马儿,可不是正好!”商贩单手拢在唇边,低声道:“您呐,便报我老吴头的名字,带着马鞍去找蓄长髯的马贩,他准会给您个好价。”

狄玉仪暂未有购马的心思,仍是不禁买下马鞍。她在平康恰有一匹漂亮乖顺的马,配它正好……原想带它一并前来,和顺帝不允,只好托人照料。

那时狄玉仪便明白,在和顺帝眼中,自己同那匹马没什么两样。从前由她和母亲牵绊住父亲,如今没了父母,和顺帝只用一匹马便可叫她乖觉呆在南明,安分守己。

帝王眼中,不顺从的,便是要作乱的。

狄玉仪别过商贩,再次只身回到人潮。此前尚能同樊月瑶等人勉力同行,经过几处杂耍、玩乐之所,便被叫好声与纷至沓来瞧好戏的稚子挤散。

隐约在吱哇乱喊的童声中听见樊月瑶叮嘱,祭礼巳时开始,城门相聚,莫要错过。狄玉仪抬头看天色,被太阳晃了眼,却没能准确辨认出当下到底是辰时还是巳时。

忽有只手臂横至眼前,束袖样式她不久前才见过,那时它搁在桌沿,不时与自己袖摆相触。束袖主人带着惯有的散漫发问:“这是犯的什么傻?”

见她低头眨去险被刺出的水光,樊循之的手这才放下。人群拥挤,两人肩臂少不得挨踫起来,狄玉仪顾不上、也避不开,索性不管,只问:“眼下可至巳时?”

“我如何知道?”樊循之仗着高大,寻到一处没那么密集的所在,不假思索拉住她手腕朝那走去。

狄玉仪挣了挣,没挣开。

“郡主且忍一忍。”樊循之没回头也能料见她在皱眉,他稍微压一压上扬的语调,“祭礼可快要开始了,你若想自己想慢悠悠挤出去,便只能在后头垫脚观望了。”

话一说完,握在虎口的纤细手腕果然不再挣扎。

狄玉仪问他:“你不是讲不知时辰?”

“自然是想捉弄你。”樊循之毫不以此为耻,“谁想你会骑马,却记不住时辰。”

手上马鞍虽已包好,轮廓却仍是显眼,狄玉仪未问他如何知晓,只指出话里错漏:“此二者从未有何关联,我也并非记不住。”

樊循之拖长声音,恍然大悟似的,“莫非是因你一门心思扎在这些小玩意儿上,心无外物?”

发现狄玉仪时,她正一脸拒绝无果的样子接过马鞍,等樊循之都到老吴头跟前,她却还没走出一丈远,正一时望天、一时将眼神落在两边摊贩。

樊循之问老吴头:“你怎的看走眼了?她可不会骑马。”

“去去去,你小子几斤几两,竟质疑起我来?”老吴头挥手赶他,让他莫要挡道:“人家亲自认的,会骑!”

老吴头虽一口咬定,樊循之仍是有些不信,到城门边,他松手问道:“郡主会骑马?”

狄玉仪被他一句两句问出气来,“循之兄长真会说笑,不会骑何故要买马鞍?还是说兄长以为,‘都城来的大小姐’便不该会骑马?”

樊循之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昨夜不还很宽宏大量,说什么我讲的话并无不妥?”

狄玉仪压着心烦问道:“兄长话里为何总要带刺?”

“兴许你此刻学樊月瑶直呼名字,我便也就没了刺你的兴趣。”

“我确是那么想的,小瞧你该我道歉。但我却皆敢认下,不喜就是不喜,错了就是错了。”樊循之接着说:“像你这般吵架还要违心喊人兄长的,从前着实未曾见过。”

“那是因为兄长去的地方太少了。”狄玉仪此前从未出过都平康,说起这话来倒也面不红、心不跳,“兄长不觉自己荒唐?只因未曾见过,便总要咄咄逼人?”

他竟直接认下“荒唐”二字,“确有许多人这样讲我。”

狄玉仪见他几乎有些沾沾自喜,只觉惊奇,“兄长莫不会以为大家是在夸奖?”

“自不会那般傻。”樊循之答,“皆是我自认的夸奖罢了。”

“若一切皆出自你本心,我自不会多管闲事。”这时樊月瑶等人已陆续往城门走来,樊循之语速稍快了些,“仍是昨夜那句话,无人捆你手脚,难受便不要强作宽心。”

“你当萍水庄的人、乃至我爹娘,何故几分酒醉就在你面前大肆忆及过往?”

“因南明人自幼便明白,遇事皆当以自己感受为先。”樊循之自答道,“清醒时尚做不到处处顾念你,醉酒后才懒管你是否伤心。他们不念叨两声,自己便先要难过死了。”

狄玉仪头回听樊循之正儿八经讲话,隐约品出他此刻诚心。然她却因话里含义与惯常所为大相违背、而掉转头来成为刺人的那个,“如此说,兄长如何又要管我,你莫非不算南明之人?”

话才出口欲要道歉,被樊循之啧啧两声打断,“若非你难过得如此晃眼,真当我闲得慌?未料你竟是好话赖话皆听不进,真想叫我爹娘来瞧瞧什么叫犟。”

不想与樊月瑶无聊拌嘴,他讲完便往城门走去,像是力尽于此,狄玉仪听与不听都不再关心。

难过得晃眼?

狄玉仪不禁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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