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酒见他嘴唇苍白面色发红,半晌没个反应,还以为他中暑了,伸手就去摸他的脸。
“你……”
“我没事,”既明回过神,立刻拂开她的手站稳,又拉扯了下皱起的衣衫,“多谢。”
“你怎么一下就倒了,是中暑了?头晕不晕?”田酒忧心,也是个大个子,怎么瞧着这么虚弱。
“我没事。”
这会后脑的疼痛才返上来,火辣辣的,既明抬手都觉得扯得疼,他左右看看,最后目光定在一脸纯真的田酒脸上。
“刚才那一巴掌是你打的?”
田酒被质问,丝毫不见心虚:“你后脑勺上趴了个大蚊子吸血,喏你看。”
她把手举起来,掌心没有蚊子尸体,但带着个蚊子的黑印,还有一小摊血。
既明面色一变,田酒以为他不信:“你要不信,我把那只死蚊子找出来,准还躺在咱俩脚边呢。”
没等她弯腰去找,既明一把握住她肩膀,语气有些急,面色僵硬:“哪有水?”
“水?”田酒从茶树下捞出水袋子递给他,“你要喝?”
“不,这太少了,这附近也没有泉水山溪,我得洗一洗。”既明上半身都僵硬着,脸色白得厉害。
一只蚊子在他身上被拍扁,他几乎能想象到那破碎的尸块和挤出的内脏粘液,它身上的灰色粉末,甚至还有它肚子里他的血,全都黏在身上,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完全无法忍受。
后脑勺的疼痛像一块湿漉漉的淤泥,让他有种现在立刻沐浴的冲动。
“嗯……”田酒面色复杂,但还是应了他,“跟我来。”
“你们去哪?”摘到茶地那头的嘉菉高声问。
“你哥要洗脸,我带他去,很快就回来,你别乱跑。”田酒说完,又补充一句,“小心蚊子。”
她瞥了眼脸色难看的既明,不明白一只小小的蚊子怎么能把他弄成这样,还是多提醒一句为妙。
翻过矮矮的山头,水声哗哗,从深掩的草叶中传来,田酒手里拿着跟不知从哪来的棍子,扫开膝盖高的野草,前面正是一汪清澈潭水,掩在树荫绿叶间,碧波摇晃,只是瞧着都让人觉得清亮。
既明眼睛一亮,就要上前。
“邦邦——”
田酒手里的棍子突然在石头上敲了下,制止他:“别下水,底下都是滑溜溜的青苔,摔进去难起来,会呛水的。”
既明侧头看她一眼,长睫掩着眼底情绪,没说话。
“你别不信,再浅的水都能淹死人,这种事在山里可不少呢。”
田酒踩倒一片野草,踏实了才蹲下来,摘下草帽,撩起水洗了洗手,又捧起水淋在脸上,无比清爽。
她眯着眼笑了,像只小动物似的,甩了甩头。
冰凉凉的水珠溅到既明手背上,他指尖无意识蜷了下,收回注视她的目光。
“你暂且回避,我很快就好。”
刚刚还无比急迫的人,这会站得笔直,像是田酒不走开,他就不碰水。
田酒不懂,但还是尊重他,“你洗,我去旁边看看,洗好了叫我一声。”
她擦擦手,把棍子留给他,起身拐了个弯,身影就在山中隐没了。
既明又站了会,确定她走远了,才解开衣衫,站到田酒踩过的地方,学着她蹲下来,仔细地洗了洗整颗头。
没有头发虽然晒得厉害,但也有好处,清洁起来很方便。
他解了里衣打湿,又擦了擦晒得发疼的后背,灼热感终于稍稍降低,也舒爽了些。
等他清理完,田酒还没回来,他也不急着找她,这里幽静无人,他待着十分自在。
过了好一会,那件丝制里衣都在太阳下晒干了,田酒还没回来,他终于起身,不是担心她,是有点饿了。
早上他没碰嘉菉炒的菜,只吃了粥和饼子,也该饿了。
他把里衣穿回来,外衫早已经被树枝野草刮蹭不像样,摸起来像是有无数个小疙瘩,再不复原本的丝滑。
一走出树荫,太阳照在干净爽快的皮肤上,很快又腾起一层灼烧似的热意,既明眉头皱起,心头烦躁渐起。
“既明!”
他回过头,眼前一抹绿闪过,冰凉带着荷香的大荷叶罩下来,落在他头上。
波浪似的荷叶边遮挡住视线,叫他看不见田酒的脸,只看见她高高挽起的裤腿,白生生湿淋淋的两条腿,藕节似的,踩在倒伏的深绿色草叶上。
像是嫌弃扎脚,又来回轻踩着,草叶摇动,脚背上落下几点嫩绿叶子。
只一眼,他瞳孔一颤,迅速别开脸。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这丫头莫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