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被她不要命的架势吓住,长刀也乱颤起来。
梁颂瑄瞅准时机,长剑狠狠刺入那人肋下。他闷哼一声,手中大刀“哐当”落地,踉跄数步后轰然倒下。
其他大汉见状,立刻围拢上来。梁颂瑄心一横,再次提剑迎敌。她在官兵之间穿梭,剑刃带起斑斑血迹。
奈何寡不敌众,一番苦战后她终是力竭,瘫倒在母亲身旁。
为首大汉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哼,不自量力!不过嘛,”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长得还挺标致,不如让哥哥们好好疼爱你,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梁颂瑄闻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他啐了一口:“……做梦!”
说罢,她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人影也变得影影绰绰。
大汉们见她晕倒,顿时肆无忌惮地哄笑起来。其中一人伸手就要去拉扯梁颂瑄的衣衫。
梁颂瑄心有不甘,意识却渐渐沉沦。但在意识沉入黑暗前,她隐约听见一道慵懒的男声道:“哎,作甚呢这是?这么热闹。”
她想睁眼瞧那是何人,眼皮却如千钧般坠落。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年晃晃悠悠跨进书房。
他身姿挺拔,剑眉斜飞入鬓,双眸仿若寒星,嘴角却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步子也迈得随意,还顺手拿起貔貅镇纸抛着玩,透着股玩世不恭的劲儿。
那大汉心里咯噔一下,忙俯身作揖道:“秦小将军,没、没干什么……您怎么来了……”
秦允泽把玩着镇纸,连眼皮都没抬。他似笑非笑地开口:“是嘛?我倒是好奇,你们打算怎么‘疼爱’人家小姑娘啊?”
他轻轻挑眉,扫了眼昏迷的梁颂瑄,抱着胳膊道:“瞧瞧这姑娘,浑身是血,你们竟下得去手?啧,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神策军都是些什么腌臜货色呢。”
说罢他将镇纸一丢,貔貅摔在地上碎成齑粉。
那大汉心中一惊,却仍嘴硬道:“秦小将军,这不过是个罪女……”
秦允泽笑意骤敛。这些人跟着宦官待久了,也沾染了目无王法的恶习。
他目光冷若寒潭:“罪女?罪女又如何?你们还记得军纪吗?!圣上命你们抄家,可不是让你们借机行这等腌臜之事!若传扬出去,军威何在?”
众人默不作声,却面露不服。
秦允泽剑眉拧成一个“川”字,他奉凌将军之令前来督察抄家,却不想竟撞见如此“英雄”之态。
“若是凌将军知晓此事,”他声音弱了下来,“你们自个儿掂量后果。”
那大汉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嗫嚅道:“秦小将军,我们……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求您高抬贵手……”
秦允泽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向外走,冷声道:“把地上伤者抬出去,等候发落。若有不轨,军法处置!”
大汉们心有不甘却不敢发作,待他走后才私语道:“这秦允泽,仗着他义兄是凌云翰就处处摆谱!他又不是神策军的人,有什么资格管咱们?!”
“就是就是,我们不过是想捞点好处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别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不定捞的更多!”
“嘘,小点声。凌云翰弄走了突厥人,风头正盛呢。这话要是被秦允泽听到,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梁颂瑄在一阵颠簸中惊醒,她做了噩梦,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梦中母亲惨死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如恶鬼缠身。
梁颂瑄闭眼又睁开,终于看清自己身处何地。
天光从车顶棚的裂痕渗进来,身旁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她转头望去,瞧见七八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蜷缩在角落,腕上全拴着拇指粗的铁链。
梁颂瑄心中那丝侥幸瞬间破灭,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瑄儿醒啦?”阿姊声音温柔,“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梁颂瑄眼眶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阿姐,父亲母亲……”
阿姊别过头,半晌才艰难开口道:“爹死在了金城,娘……”她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
心中像被利刃狠狠刺中,痛意蔓延至全身。“原来……不是梦……”梁颂瑄喃喃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醉花楼!咱们全要进窑子了!”对面一个女子突然尖笑起来,腕间铁链哗啦作响。
梁颂瑄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她死死盯着那女子癫狂的脸,直到阿姊冰凉的手覆上她眼皮:“别看。”
阿姊低声道:“梁家男丁流放、女眷充伎……她们,她们虽不姓梁,但父兄受及牵连,如今也一并被抄没……”
梁颂瑄只觉天旋地转,差点又晕过去。她流着泪问:“为何一夜之间,就成了这般境地?”
一女子哽咽道:“都怪那梁骁贪墨军饷!金城一役突厥差点把朔宁三郡屠戮殆尽!咱们如今落到这田地,也是拜他所赐!”
梁颂瑄杏目圆睁,眼中尽是震骇。她急声道:“绝无可能!我……”话至喉头,却被一阵惊惶哽住。须臾,她抬手紧紧捂住胸口,指尖微颤。
军账本!这三字在梁颂瑄脑海翻涌,搅得她心乱如麻。未及理清思绪,马车猛地一震,戛然而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还来不及细细思考,便被一声暴喝打断思绪。
“都给老子下车!”
紧接着,车门便被悍然拉开,寒风裹挟雪花灌进车厢。几个官兵手持长戟,将她们驱赶下车。
梁颂瑄与其他女子被推搡着赶成一排,在雪地中瑟瑟发抖。
阿姊面色惨白,身体抖如筛糠。梁颂瑄也冻得直哆嗦,却暗暗握住姐姐的手。
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缓步走来。他身披暗纹紫氅头戴斗笠,双眸隐于薄纱之后。
“哟,瞧瞧这些金枝玉叶,真是可怜呐。”他声音又尖又细,听得梁颂瑄毛骨悚然。
她屏气敛息,不敢出声。
“谁是梁骁之女?”他斜睨众人,拖长了音调道,“圣上念稚子无辜,特赦梁家姐妹不入贱籍。快跪谢吧,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梁颂瑄心猛地一沉,没来由地泛起惊惶。她暗自思忖:父亲刚被赐死,又怎会特赦她们?这“恩典”,倒像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究竟是有人设下迷障,想引她们入局;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以“恩典”之名,钓出潜藏暗处的变数?
她越想越怕,指甲不自觉深掐掌心,思索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