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又被称为脂,乃猪油制成。
赵明煙站稳后,一眼就瞧见了抹在地上的白色膏状物,在褐色的泥土地上尤为打眼。
但她方才的注意力全在院里晾晒的那些蜀锦上了,没留心脚下。
随即,她弯腰捻起一点,拿在鼻前嗅了嗅,确实是膏,但不是烹饪用的,估计是用以润滑,润滑织机。
她眸光一凛,抬眼望向院内,就见几个鬼祟的脑袋正从房间门口缩了回去。
“庄大娘!”
顾堂主显然也清楚发生了什么,脸上愠色骤生,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
一名中年妇人从那扇门里小跑而至,状若无事地解释说:“姐妹们忙着织锦,没听到你们过来。”
顾堂主显然不信她的说辞,先前分明听见了她在偷笑,不过他没有追究此事,而是让她把所有人都叫出来,郑重其事地把赵明煙介绍给他们,并强调:“谭三娘在家养病,日后,织房的事,便交由谭少奶奶替她打理。”
“顾堂主,我们不是已被那群锦户联名状告到府台大人那里去了吗?将来,还能继续卖锦?”庄大娘直言道。
“这……”顾堂主顿时哑然。
范文澜只说让赵明煙代替谭墨香主持大局,可要如何做,却没有交代。
于是,便看向了身旁的赵明煙。
赵明煙见状,上前一步,先是向众人行了个万福礼,然后泰然自若地说:“有锦便能卖锦。”
“我虽不懂织锦,但娘家是开花灯铺的,自小就懂做生意。只要你们能继续织锦,我便能像从前那样,把这些锦卖出去。”
“如何卖?在锦官驿上开个铺子吗?”庄大娘哂笑着问。
“为何不可?”赵明煙反问。
“谭少……”
“顾堂主。”
赵明煙转头看向打算反驳自己的顾堂主,义正辞严地说:“我朝律法虽没有强制节妇的人身自由,但节妇若抛头露面,的确不合宜。”
“对对!”顾堂主忙点头。
“可做生意一定要抛头露面吗?”赵明煙又道。
“啊?”顾堂主被问懵了。
“做生意有人负责‘货’,有人负责‘售’,有人负责‘账’,庄大娘他们一如既往地负责‘货’,我来负责‘售’与‘账’即可。”赵明煙说道。
“唔唔。”
顾堂主努着嘴点了点头。
庄大娘微微蹙眉,看向赵明煙的眼神逐渐深邃起来。
赵明煙继续说道:“只是‘售’的方式要改一改了,行有行规,违反行规,买卖做不长。”
……
“少爷,现在回府吗?”
从在城乡出来后,阿筠骑马跟在谭林霜的身后,询问接下来的安排。
谭林霜看了一眼天色,“去铁钱溪畔,看看你家少奶奶是吃瘪了,还是吃了个闭门羹。”
“这两者有何区别?”阿筠喃喃。
谭林霜笑而不答,率先驾马而去。
阿筠紧随其后。
“看来是吃了个闭门羹。”
当主仆二人抵达贞节堂时,发现顾堂主的马车已不在门外,阿筠猜测,赵明煙一行多半败兴而归。
“回吧。”
听到阿筠这话,谭林霜略显失望,跟着就打道回府。
“少爷,我有一事不明。”阿筠追上他说道。
“讲。”
“你是希望少奶奶办成这件事,还是不希望啊?”
“你说呢?”
“我……”
阿筠张了张嘴,我要知晓,还会问你吗?
偷瞄着谭林霜神色不明的侧脸,阿筠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愈发摸不透自家少爷的心思了……
“还没回来?”
而当谭林霜回到北院后,讶然发现,赵明煙与小烛并未归来。
——赵化镇,明月斋——
“娘!”
下了马车,谢别顾堂主后,赵明煙领着小烛,兴冲冲地走进了明月斋。
“烟儿,你怎么来了?”
正在算账的李玉珠先是一惊,随即一喜,忙不迭地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诶…我那位贤婿呢?”
“只有我和小烛。”
赵明煙拉住她的手,喜笑颜开地把接管贞节堂织房的事简单道来,“娘,我今后会经常回来,还像从前那样,跟灯匠们一起做花灯。”
李玉珠当即皱眉,垂眸看向她本就丰盈的肚皮,委婉道:“你嫁过去已有大半月,不知下次月信能否准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