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顼用手摩挲着镇北将军的退帖,他已经立在这里良久,却未发一言。
他本来听到镇北将军让婆子传来的话之后气得双手颤抖,但总觉得此事必定有他人从中作梗,坏他好事。
他便立刻派人严查,无论是小厮还是过往的山路之上的村民,始终未能发现什么可疑线索。
野象群本身便不是这个季节迁徙,为何偏偏是那日,可纵使他心中万般的疑虑,但并无任何证据,此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是夜,涿若臾听着鸟雀们绘声绘色地汇报着这几日的信息,涿若臾听得她的心里那叫一个畅快。
望着这些鸟雀们,涿若臾心中其实有一丝愧疚。
鸟雀本就与她亲近,但现在她却为求自己所得,一直单方面地利用它们。不断让它们往来探听消息给她,甚至那引得野象群暴动的药粉也是由她研制,让鸟雀们撒在路上的。
纵是大理寺的人去查,也绝对查不到那空中不起眼的鸟儿身上有那让野象群兴奋暴动的粉末。
通人性的山雀此时啾啾得揪了一下涿若臾手背上的肉。
涿若臾本在出神,此时因手背的痛她微微蹙眉,望向了山雀。
山雀问她:为何不开心呢?难道这些不是好消息吗?
她此时面容轮廓在夜色中并不清晰,她低低地回应着关心她的小雀:“不,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天大的好消息,以前的我,从未想过仇人会有这边境遇,而这些都是由我来操纵的。”
“可是,我觉得更加对不起的,是你们。你们本是那天上无忧无虑的鸟儿,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我,在人间变得行事匆匆,往来反复……”
“谢谢你们,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我配不上这般好的你们。”
小山雀不明白涿若臾此话的深意,可黯晓得。
黯无声落在涿若臾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她那粉嘟嘟的脸颊。
黯不住地啼鸣着,鸟雀也在叽叽喳喳地附和着。
涿若臾都听得懂鸟雀之意,它们在说:我们是你的朋友。
朋友遇到了难题,我们帮助你本就不图回报,不必为此伤神。我们帮助的过程也很快乐。若是因为我们的帮助对你造成了困扰,一定要告诉我们,不必暗自伤神。
于涿若臾自身而言,她觉得她在无耻地利用着善良的鸟儿们。可在它们的眼中,它们是惩恶扬善的“侠鸟”。
而且它们对此乐此不疲,有无数“八卦消息”可以与大家分享的喜悦,那是以前从来没有的快乐。
鸟雀的生命本就短暂,来往人世间走一遭,快乐与自由它们都有了,它们就算离世也不会有所怨言了。
涿若臾微蹙的眉此时微微散开,她真诚地看向聚在一旁的鸟儿们,由衷地说出那句:“谢谢你们,是你们带给我无穷无尽的消息,也是为我前行不断积蓄了力量。谢谢每一只鸟儿。”
涿若臾内心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以后的路,她可能会走得更加艰难,因为她并不打算用鸟雀再行恶事。
那日野象群不过是小惩大诫,又未伤及陈顼根本,但确实让自己的内心负担变大,一切必须徐徐图之,儿时驯兽族的仇我涿若臾迟早会报。
十年光阴,足以让涿若臾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变成了如今在商队从容不迫地处事的姑娘。
涿若臾眼眸中儿时的天真无邪早已在社会的摸爬滚打之中褪尽,墨黑的眸色如今变得古井无波,反而让人分辨不清她的真实情绪来。
她那双如水的眸子,如今倒是和她的师父邱苏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二十五岁的邱苏尧已摆脱了童稚之少年感,他已完完全全是一副成年男子的俊俏模样。
邱苏尧心细入微,他察觉今日的涿若臾情绪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便召她前去书房议事。
“阿若近日做了何事?”
邱苏尧细细地端详着涿若臾,她不似小时候那般天真烂漫,或许是跟随自己时间久了,身上也逐渐透露着些许的清冷感,墨色眼眸此时古井无波,他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倔强,固执却不言弃。
涿若臾并不打算瞒着邱苏尧,何况他本来就知道她是要复仇的,不妨告知他进度:“回师父,今日的聘礼事件是徒儿一人所为,我已查到如今的中卫将军陈顼是我的弑族仇敌。”
“哦?此事可是当真?凡事三思而后行,你太过心急,如此小打小闹只会打草惊蛇。”
“是,徒儿知错。”涿若臾自知有错,自觉跪地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