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沧冷脸打断她,眼神尽是不赞同之色:“鸟语终究不是人言,不可尽信。”
他看着涿若臾愈发蔫了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一下语气,蹙眉继续说道:“去吧,你去找族中长老学一下今日的驯兽诀。今日酉时前必须回来,不许惹乱子,乖乖的,听到没?”
涿若臾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她匆匆忙忙地向着父亲行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礼,然后转身就跑。
她并未直接去长老竹楼,而是绕了一个大弯,又钻进了林子中。
身后的涿沧摇头叹息,他的眼中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嗔怪道:“这孩子!”
涿若臾六岁就能通晓百鸟之语,就连身为族长的他,年轻时亦是做不到。
涿若臾弯着唇,踢了两下自己的鞋子,鞋子被她甩出一个弧度,“啪啪”两声落于身后的石头上。
她迫不及待地坐在溪边,垂下腿,粉嫩的小脚丫“噗噗”地两声,浸在了清澈见底的溪水中,水中的鹅卵石也格外地圆润可爱。
她眯着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好凉爽啊!”
不远处,有几只白鹇却未被她惊扰,在浅滩上“搔首弄姿”,它们雪白的尾羽轻轻地拨动水面,时不时地扬起翅膀,然后激起了细密的水波纹。
涿若臾忍不住赞叹道:“哇!小山雀果然没骗我!白鹇果然在跳舞!”
此时,一阵风“呼——”地自高空袭卷而来,周遭的树枝都被风吹弯了弧度。
那些原本悠闲地摆弄身姿的白鹇们立刻警觉地抬头,然后纷纷振翅飞走了。
涿若臾嘟着小嘴皱眉,一脸不爽地抬眼望过去。
一只通体墨黑的鹰隼映入眼帘,它正疾速从云端俯冲而下,宛若白日里的一颗墨色流星。
它的利爪堪堪擦过她的发丝,施施然地落在她身旁的岩石上。
涿若臾看着那通体如墨的鹰,忍不住弯了眉眼,惊喜道:“黯!你怎么白天就出来了?第一次在白天见到你!”
黑鹰并未鸣叫回应,而是高冷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琥珀般纯净的眼睛在阳光下闪过微光。
它骄矜地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然后张口发出一串抑扬顿挫的悦耳的鸣叫声。
闻声,涿若臾的脸色渐渐地变得严肃了起来,她伸手轻轻抚过黑鹰的羽毛。
她脸上竟是难得的认真之色,她转了转黝黑的眼珠:“你说,自寨子东面来了大量的陌生人,他们身上都有铁锈(血)的味道?”
黯闻声点点头,然后又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似在催促她赶紧离开此地。
涿若臾匆忙地穿上鞋,跟着黯钻入密林之中。
她身形虽娇小,但在树林间穿梭却极其矫健从容。
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一人一鹰就来到了一处高崖,从这便可鸟瞰驯兽族寨门的一切状况。
涿若臾趴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眺望远处。
寨门前停着几匹骏马,马背上的人皆着汉人装束。
统一制式的烟灰色宽袖长衫,腰间佩墨色束带,看似简朴,但有浅色云纹流光,来人身份不凡。
他们腰间配剑,未出鞘的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为首的是一个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他微微颔首,与寨门前等待已久的涿沧侃侃而谈。
即使隔着这么远,涿若臾也感觉到了涿沧挺拔背影中透露出的戒备之意。
涿若臾小声地问道:“这难道就是阿爷所说的贵客?”
黯发出一声警示的鸣叫。
涿若臾突然捂住鼻子,发出沉闷的声音:“什么东西,好臭呀。”
那并不是寻常的臭味,而是一种令涿若臾本能地感到生理性厌恶的气息。
她曾在长老配置的驱虫药中闻到过类似的气味,它像是铁锈混合着某种药草的刺鼻味道,但远远没有现在这般浓烈。
涿若臾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语气神色是难得的正经:“他们许是在袖子里藏了东西。”
她的天赋不限于和鸟类交流,对于气味也异常地敏感。
那短须男子突然抬起头,目光如鹰钩一样直直地射向山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