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鸿被他妈赵浓飞揪着耳朵逮进了屋子,他还没站稳,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刁鸿撞在练拳桩上,脑袋发昏,耳边嗡嗡。他妈动起手来堪比武林高手,天下第一宗师。
当年要不是刮台风,赵浓飞可能就是龙门鳌头,比他爸刁问还要英武勇猛。
可惜前几年骑摩托上街买鞭炮,出了车祸,胳膊就不再灵光,只好息影江湖。
刁鸿还是怕赵浓飞的,但这怕并不多,仅此一点。
他笑嘻嘻地回头看赵浓飞,赵浓飞正坐在雕花太师椅上,她脊背拔得笔挺,双脚大开,姿态端正,指间却夹着一根香烟,按在嘴里抿一口,再抿一口。
自从不打拳,他妈就爱上了抽烟跟打雀牌,以及回家跟刁问逗嘴皮子。
刁鸿知道,他妈是觉得无趣了,因此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不打拳,就很空虚,赵浓飞曾经这样感叹过。所以她希望刁鸿继续打拳,打出一番成就,打出一片天地。
但自从那场比试之后刁鸿就再也不认真打拳了,怎么逼都没用。他任打任骂,就是梗着脖子不出拳,就算出拳也是软绵绵,绣花枕头烂稻草。
赵浓飞将烟掐灭,眼睛一眨,看着刁鸿,她问道:“你是不是在外头搞男人?”
刁鸿嘀嘀咕咕,嘟囔起来:“什么叫在外头搞男人!”他高了嗓门,替自己辩驳,“我可没在外头搞,我是在家里搞!”
“好啊。”赵浓飞一个烟灰缸砸过去,刁鸿闪身避开,笑呵呵,“妈,您扔准点儿嘛!”
赵浓飞双手攥住太师椅扶手,借势一托,飞身蹿起,双腿踹出,一脚蹬在刁鸿胸口。
刁鸿没来得及反应就倒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八瓣开。
赵浓飞站起来,用脚尖轻轻点着刁鸿的膝盖,让他起来。刁鸿偏不,耍赖似的坐在地上。
赵浓飞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是怪你,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爱跟谁好就跟谁好,男的女的我都不管。”
刁鸿闻言一个打挺,蹦起来,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妈,你说真的啊?”
“废话。”赵浓飞觑着刁鸿,继续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
“你得继续打拳,今年龙门比武你得给我赢了。”赵浓飞走上前,站在神武宗师的龛前,拿香引火,诚心地拜了拜。
刁鸿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剥着指甲,语气坚定地表示:“我不打,不比!”
赵浓飞睨他一眼,说道:“不打也行,那就让阳秦搬出去,你俩别想好了。”
“这怎么行?”刁鸿急了,站起来,“他眼睛看不见,搬出去就给人欺负了,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赵浓飞道,“臭小子,房子是我跟你爸的,你不同意?你没资格不同意。”
刁鸿想了想,半天没出声,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服软。他妈的手段他不是没见识过,她是铁了心让自己继续打拳,要是不听话,赵浓飞能一拳把他打上西天去。
况且,现在她还拿阳秦威胁他。
罢了,打就打,不打那三十六式逍遥拳就行。
于是,七月初八的早上,刁鸿拜了神武宗师,穿上武术服,又被赵浓飞拎着到拳馆去了。
刁鸿一边想着阳秦,一边练拳,三心二意,一套飞花飞叶打得乱七八糟,小师弟站在隔壁看他打,不小心就挨了一拳。
刁问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骂道:“没长眼啊!”
“当然长了,您没瞧见?”刁鸿将乌黑的眼珠子瞪出来,眼睛睁得奇大,指给他老爹看,“瞅见没有,多漂亮多有神的眼——”
“飞鸿!”赵浓飞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刁鸿扭头,看见她背着手正朝这里走,身后跟着一个人,阳秦。
今天早上四点半他就被赵浓飞拽到武馆练拳,都来不及送阳秦到澡堂。
而现在是下午三点,要从昨晚九点四十回家开始算,他有十七个小时二十分钟见过阳秦了。
刁鸿想到澡堂子找阳秦推拿,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偷溜出去,现在倒好,他妈直接把人给带过来了。
不知道是喜是忧,刁鸿谨慎地打量赵浓飞,神采奕奕,面带微笑,不像是生气。他又看阳秦,阳秦慢慢地朝他走过来。
阳秦是闻到了刁鸿身上的香味,还是五块钱的玫瑰油。
刁鸿抻了抻衣摆,抿着嘴,人站得笔直,羞涩地低了低头,看脚尖,然后磕磕巴巴地问:“你你你,你怎么来来来来了?”
阳秦摸到刁鸿的胳膊,说道:“赵阿姨请我来武馆当队医。”
“真真真——”刁鸿惊喜地看了眼他妈,“真的啊?”
赵浓飞不答,扭身走了,暗骂道:“小兔崽子,便宜你了。”
刁问忙跟上去,他一头雾水,问赵浓飞:“哪有钱请队医啊,你回了趟娘家就发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