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真是奇怪。
先前那点不痛快,好像都化成一缕烟吹走了。
纪棠摸了摸鼻子,语气变得轻松很多:“那你眼光还挺好的。”
“嗯,她很好。”
夏末的晚霞灿烂绚丽,夕阳打在言清的侧颜,为他美得过分的脸添了一丝柔和。
纪棠甚至觉得,现在的他比晚霞还要美。
仔细想想,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他好好在一起看过日落了,竟有些贪恋现在的美好,也不顾什么干净不干净,躺在一边的草地抬头看这漫天霞光。
记得小时候,她喜欢用泥巴捏成老鼠吓唬他,看他板着脸把泥老鼠拿开,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教她画画。
她力气小,连毛笔都拿不稳,言清就会握着她的手带她一笔一笔画,就像她的第二个师父一样,连庄爷爷都没有他耐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呢?
那她呢?
她对他又是什么感觉……
言清拉着她的手腕,见她没有退缩之意又握住她的手,坐在她身边:“你愿意……”
“哥哥姐姐吃饭啦!”
几个孩子童真的笑声拉回纪棠渐渐飘远的思绪,她抽回手,假装一切没发生过,躲避他的眼神:“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待她整理好头发起身时,言清不知从哪弄了一身干净的衣裙递给她:“先换上吧,以免着凉。”
纪棠这才注意到,草丛的水珠浸满她整个后背,半湿不湿地黏在她身上,上面还沾了不少碎草。
这下不仅是个泥娃娃,还是个草娃娃。
“多谢。”纪棠接过衣裙,悄悄多看了他几眼。
气氛有些许的微妙。
感觉到她的视线,言清状似不经意地回看一眼。
纪棠立马扭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心里对他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抱竹说,他为她做了很多事。
她一直觉得,言清是个做任何事都很认真,却也很平静的人。
喜怒不形于色,似乎一切问题都难不倒他。
她会发疯,会委屈,会难过,而他好像一直都很强大,情绪稳定地像个木头。
一想到这,她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
他会哭吗?
回到院里,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提着两只活鸡出现在门口,小鸡时不时扑腾翅膀,掉了不少鸡毛在地上。
纪棠笑着挥手:“林大哥?好久不见。”
林业闻言回头,黝黑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纪妹妹,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又长高了。”一边说一边摸向纪棠的头。
纪棠偏头躲开他的手,没注意一旁脸色发黑的言清,笑道:“听说你中了秀才,恭喜恭喜。”
林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开蒙晚,能中秀才就已经烧高香了。”
“没关系,慢慢来嘛。”
林家三年前搬来汴京,住在庄爷爷隔壁院子,没少帮衬这一家老人孩子,一来二去也就与常来的纪棠混熟了。
后来跟随父母到外地经商,又到书院读书,算下来两人已经一年多未见了。
久违重逢,一向口拙的林业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纪妹妹不仅人长高了,模样也出落地愈发好了。”
言清站在纪棠身侧,假装替她整理头发,借此挡住林业的视线。
纪棠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饶是她几次三番想结束话题,都被林业以另一种方式扯了回来。
有时候做一个闷葫芦也挺好的,最起码不会吵到她,比如言清这样就很好……
林业看着举止亲密的两人,将言清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道这是哪来的白面书生。
一个大男人长那么白做什么?
还是像他这样黑点健康。
他眼珠转了转,忽而想到什么,道:“纪妹妹从前说我烤的鸡腿最好吃,不如今晚就让我露一手,也好叫妹妹一饱口福。”
纪棠看着活蹦乱跳的两只鸡,摆摆手拒绝他:“倒也不必麻烦……”
林业:“不麻烦,我杀鸡很利索的。”
“那……麻烦林大哥了。”
纪棠终究抵不过鸡腿的诱惑,点头应下。
“听闻林公子学问甚好,不知在哪个书院读书?”言清突然开口。
林业一愣,此人衣着不凡,相貌俊俏,语气却没由来得叫人感到压迫。
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道:“鄙人不才,如今在雪松书院读书。”
提起学业,林业止不住地得意,又不好表现地太过明显:“雪松书院乃汴京最大的民间书院,寻常子弟需考核通过方可入学,每年录取者寥寥无几,需得提前一年准备,我也是碰巧走了大运,仅用了半年考上的。”
言清没有否定他的话,颔首道:“雪松书院有一位阮学究,想必公子定能相熟。”
“正是如此。”林业虽应和着,但笑容透着一股心虚。
他根本连跟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难道眼前这个小白脸能认识?试探道:“莫非,公子也曾受教于阮学究门下?”
言清微微一笑:“并未。”
林业得意地嘴角再次扬起,没等他高兴太久,又听纪棠问道:“诶?阮学究,他不是你师兄吗?”
“师……师兄?”
林业险些惊掉下巴,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该说些什么。
纪棠轻轻拽了下言清的袖子:“喂,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言清顺势把她的手扣在掌心:“林公子才学过人,我在与他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