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
高一十六班在早自习期间完成了一场“换座位大战”,背靠墙面的一组不得不离开舒坦的支撑点,而沈宴竹也要同暖气管说再见,哪怕他仅仅享受了三天。
换座只需搬离书本而不用挪动桌椅,但还是有任性嬉皮的学生推移,教室里乍然响起尖锐的刮蹭声,引得站在讲台的谭雅诗拍手喝止。
她牺牲早课的时间不是为了在这听噪音的。
谭雅诗揉了揉太阳穴:“咱们动作快点哈,一会语文老师就来上课了,别到时候你们座位还没换好。等你们换完后我再说个事。”
高中复习资料偏多,沈宴竹为了方便今后归纳整理,特意从商场里买了个整理箱回来,那些练习册与试卷全部被他塞得满当。
他照例把箱子搬到新位置的椅子下方,一转头就看见阮清聿叉着腰际笑吟吟望着他,看样子早已等候多时。
沈宴竹狐疑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捧着箱子往前走:“你不抓紧搬书,在这看什么......”
紧接着他掌心一空。
阮清聿不答,只是热心肠的接过沉重的箱子,吹着口哨朝后门走去,还不忘接谭雅诗抛下来的话茬:
“诗姐,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有人喘着粗气应他:“你.....你应该问一件事.....还是两件事。”
阮清聿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他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一箱:“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聿哥,你忘了之前‘血淋淋’的教训啊!无论是先考试后放假,又或者先开运动会后考试,这都是心理阴影好不好,”
明蔷隔着衣料搓了搓手臂,“我现在一听到这种通知就鸡皮疙瘩爬满身,你不觉得么?”
谈话间沈宴竹已经把全部书籍归理好,他坐在座位上倒了杯水。
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平日里存在感极低的器官却在此刻格外敏感,就如不经意间吞下的炭块,咽下的瞬间摩擦着脆弱的内壁。
沈宴竹端着保温杯蹙了蹙眉头,咽喉传来一股灼痛,他后知后觉的感应到什么。
阮清聿状作认真地想了想:“没觉得。”
明蔷克制住自己想暴捶他的心,双颊鼓得肿胀。
谭雅诗却是气笑了,“前科”太多同学们倒是不太敢相信了,她只好不卖关子:“为了纪念一二·九运动,我校于下月举行“一二·九大合唱”活动。
“每班自选歌曲在活动当天登台演出,必须穿戴符合背景的正规服饰,全程心怀敬仰严肃面对不得嬉皮笑脸。”
话音刚落,那些烦躁的杂音倏地消散了,沉闷的颗粒在空中悬浮,这座空间笼罩着闷涩的气息。
垂挂的窗帘仿佛见证着这凝重的氛围,在暖气管的烘烤下愈发干瘪。
谭雅诗在鸦雀无声的环境里走下台阶,随机挑了张课桌笔直地站在一旁:“赖主任说了这是你们升高二前的最后一次活动,无论以前什么样,这个活动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学校已经联系好了厂家,晚些时候我会让孙睿泽记录你们的尺寸,这段时间你们就先跟着音乐老师练习...”
“咱们班自习课一周就两节,我也不能总把英语课牺牲出来给你们拿来练歌,这不科学,歌是要练但习也要学。时间紧迫,除了在校期间你们也可以回家多练练,老师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的,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换完座位就准备上课吧。”
说了这么多话谭雅诗一时间觉得口干,正准备回办公室又临时想到什么,她扶着门框转身:“有什么问题私下去办公室找我,这个活动全员参加不许缺席。”
交代完最后一句话谭雅诗如释重负地奔向办公室,教室里维持了好几秒的宁静,片刻后传来稀稀拉拉的响动。
这便是所谓的大圣不在,妖精立刻现出原形的道理。
阮清聿回到座位后顺手就把后门关闭了,一下就隔绝掉外界环境。沈宴竹慢吞吞从桌面摸出教材,翻到全文字的一页,目光呆滞的揪着自己的碎发。
上课前五分钟,有学生踏着小碎步从后门走出,走廊里的凉气霎时大股大股的向里钻,沈宴竹没来由地缩了下脖颈。
阮清聿眼疾手快地扯下背后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末了还替他整理好歪斜的衣领,随后长腿一跨迈出座位,轻轻关上敞开的大门又像个门神似的站岗。
那件衣服毫无征兆地罩下来,抵御住沈宴竹向外发散的热气,熟悉的树脂香热切的涌动着,他竟有种昏昏欲睡的冲动。
而自己的衣服规整的套在椅背上,远处看近乎坐在饱满的酒红天鹅绒交椅之上。
沈宴竹再次拢了拢棉衣,视野却调转到那堵高墙。
也不知道阮清聿急哄哄去做什么了。
阮清聿自然是去堵人的。
如今天冷这后门就没有开的必要了,更何况他们现在搬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他皮糙肉厚怎样都不要紧,沈宴竹那身板定然受不住,他必须把那个不懂得关门的学生抓出来“暴打一顿”。
不多时有两道瘦高身影摇摇晃晃走来,其中一抹阮清聿认出来是本班的学生,另一个......
不是梁立涛那厮还有谁!
只见二人有说有笑的在15班门口分别,瞧得阮清聿体内窜出股无名火,扬起来的拳头就那么收了回去。
他着实不想碰与梁立涛有瓜葛的人,唯恐污了他的手。
阮清聿正想拉门进去,那个男生忽地叫住他:“哎阮清聿,你在走廊干什么呢,罚站?”
抚在门把手的动作一顿,阮清聿斜了他一眼冷冰冰道:“我心火旺,出来降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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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竹早怀疑自己身上不对劲了。
换座位的时候就感知浑身发冷、肌肉绵软无力,视线恍惚到眼前一阵阵发晕,偏偏上午的课至关重要不能走神,他艰难地听完每节课终将得到解放。
阮清聿有好几次都在询问他的状况,得到的只有对方的“没事”“你好好听课”云云。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他终是忍不住了,将手背贴向沈宴竹的额头:
“ !”
触手可及的烫。
他吃了大惊,急切地差点咬到舌尖:“珠珠你发烧了,我们去校医室。”
前额的那抹凉转瞬即逝,沈宴竹甚至来不及感应到它的存在就撤走了。
眼前人的嘴巴一开一合,可他的双眼好似被蛛网蒙住了,看不真切也听不清晰。
阮清聿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对方都没有理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打算把他抱去校医室。
甫一接触到沈宴竹的膝窝他登时清醒过来,无声地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