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和苍术瞬间警觉。苍术手握剑柄警惕守在门外,忍冬推门疾步而入。
掀开帷幕,原本该躺在床榻上,安稳陷入梦乡的人,却倒在了地上,正撑地费力爬起。
忍冬心中一惊,忙走过去搀扶起青禾,“夫人可伤到了?”
青禾坐在紫檀雕花木凳上,手捂着额头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是摇头,“我没事。”
忍冬叹息,半蹲下身伸手欲要拿过青禾的手,可后者却下意识双手挡在面前,身体朝后呈抗拒,或者说是保护姿态。这种姿态她无比熟悉。
不自觉眼眶微酸,她握住青禾微凉的手腕,轻轻将她颤抖的手放下,她呆滞的眼中有尚未褪下的惊恐。
心猛然被击碎,忍冬站起身,情难自抑地将青禾拥入怀里,轻柔地抚摸她的脑袋,“不怕了不怕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的。”她的声音很轻,不像是在安抚青禾,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这个怀抱很温暖,带着点点的桂花味道,不浓郁,但就是熏得青禾有点想哭。
她想杨嬷嬷和桃桃了。
杨嬷嬷从没有抱过她,哪怕在她因为惊雷吓得睡不着觉时,她也一次都没有像这样抱过她,安慰她,而是恶狠狠地揪着她的耳朵,埋怨她不该扰了她的清梦。
只有在杨嬷嬷睡着之后,她才敢靠近,从背后轻轻将手搭在杨嬷嬷的腰上,感受不属于她的温暖。
和杨嬷嬷不同,桃桃从不会吝啬自己的怀抱,总是会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睡觉时也会手脚并用像菟丝子一样把她缠绕。
她问桃桃为何总是要抱她?
桃桃笑着说:“最开始是因为看你很可怜,感觉你好像很想被人拥抱的样子,后来是因为你的身上很温暖。”
可是,忍冬为什么要拥抱她呢?她不喜欢她,所以也只是可怜吗?
“你……为什么要抱我?”
忍冬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含泪的眼微弯,“没有什么缘由,只是……想抱抱你。”
她的眼神低垂,含有泪花,闪动的无疑是可怜。
“夫人可有碍?”久久没有等到忍冬出来,苍术在门外焦急叫了一句。
“无事,你不必担心。”忍冬应答一声,抹去泪花,看向面前不再颤栗的人儿,放缓语气:“夫人让我看看可好?”
得到无声应允,她捧住青禾的脸颊,微微抬起她的头,掠过碎发,只见她光洁额头上有一处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紫红,中心还有血珠渗出。不过轻微一碰触,她便已受不住嘶了一声,如此,却还嘴硬道无事。
忍冬在心中叹息一声,收起沾染血丝的手帕,“夫人稍等片刻。”她打开橱柜,拿出药箱,取出一个药膏,轻轻涂抹在青禾的伤口上。
冰凉而细腻的触感瞬间减退了疼痛。
“谢谢。”青禾仰头给了忍冬一个真挚的笑容。
“夫人不必对我言谢,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
忍冬将药箱重新放回,正要侍奉青禾休憩,她却摇头,“我不困,还不想睡。”
她的眼皮无力垂下,卷翘而浓密的睫毛遮掩了整个眼睛,猛然瞪大,但瞳孔是涣散的。
她在撒谎。
眼睛像是被灌了蜂蜜一样,粘得完全都睁不开,费劲全力也只能半抬起,从镜中看去很像阮夫人惯常的样子。桃桃说,这就叫悲天悯人的菩萨佛陀,但杨嬷嬷说这是居高临下的蔑视。
要她说,这什么都不是,单纯是困了,想睡觉。
但她不敢睡,只要一闭眼,阮夫人可怕的面容就会浮现,她举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鲜红的唇扯起犹如木偶般僵硬的弧度,柔和的柳叶眉在月光下变成了两把利剑,指向阴冷死寂的眼眸。
忍冬疑惑盯着青禾闭上又猛然睁开,又闭上再睁开的睡眼,轻声询问:“夫人可是做了噩梦?”
没等青禾应答,她又接着说了句:“广白擅长调香,尤其是安神香,效果极好,夫人可要试试?”
“安神香能让我不做噩梦了吗?”
忍冬点头。她果然又是被噩梦惊醒的。
“那就试试吧。”青禾闭眸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叹息一声又一声。她真的不想再看见阮夫人那张阴森恐怖的脸了,就算不会被困死,也迟早会被吓死。
忍冬走出房间,轻合上门,苍术迫不及待问询:“刚刚那声响声是怎么回事?”
“夫人不甚从椅子上摔下来了。”忍冬叹出一口气,看向苍术,“你问问广白可还有安神香,夫人被噩梦惊扰不敢睡觉。”
“被噩梦惊扰不敢睡觉?”苍术扬眉,满脸狐疑,“夫人看上去不是这般胆小的人啊?”都能在棺材里若无其事地安睡,还怕区区噩梦?
忍冬无意和苍术多说,剜了他一眼,“叫你去就去,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苍术立马扯开嘴角,讨好一笑,“是,小弟这就去,忍冬大侠别生气。”
偏房也是灯火通明,苍术望着窗纸上的剪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蹙起的眉头满是忧愁。虽知主子没有入眠,他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抵了抵广白的肩膀,“你的安眠香可还有?”
广白摇头,看向窗纸上仍旧端坐,不时俯身低咳的薄影,“都给世子用了,只是……看来效果依然差强人意。”他收回失望的目光,这才想起问苍术原因,“你突然问这个干嘛?莫不是你也失眠了?”
“不是我,是夫人。忍冬说夫人被噩梦吓得不敢睡,让我问你要点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