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料,穆祉渊顺着她的话认了“太子”的身份。
但温遥珩还是沉默了好一会,心中很不是滋味。
“没有,还有一会就天亮了,等天亮了再出宫。”温遥珩说,“只是她们父女二人在文渊阁睡下了,我有些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那,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晚上宫里是有巡宫的侍卫的,可能你出来的时候运气好没碰到。”听了温遥珩的话,穆祉渊的语气显然轻松了许多。
“你要是被抓住了,还要费好一番口舌呢。”
“我知道了,多谢太子殿下提点。”温遥珩客气道。
“方才臣女是被这边的声响吸引来的,可是太子殿下在念什么诗?听着可很是熟悉,想来臣女也是读过的。”
温遥珩故作犹豫状,希望穆祉渊能接她的话,解了方才心头一闪而过的惊悸感。
而墙那头,却久久没了声响。
“你……听说了吗?”
久到温遥珩都觉得穆祉渊是不是不想回答已经离开了,她终于又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声音里还微妙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温遥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了句“听说什么?”;随后便听穆祉渊说了“婚事”二字。
她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已认识了那么久,今日却还只是“温琢远”与“穆祉渊”的初见。
温遥珩心中叹气,面上却是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道:“臣女,方才都忘了这事了……”
“温姐姐同我讲过的。”
“那你愿意么?”穆祉渊又问。
“我愿意的。”温遥珩答。
她斟酌了下言辞,放低了身份:“能嫁给太子殿下,是我的福气。”
“温姑娘何必这么说?温姑娘贤敏淑德,能娶到姑娘,才是我……”
“太子殿下!”温遥珩心中一颤,赶忙打断了他的话。
“天要亮了。”她微微垂眸,“太子殿下可是熬了一整夜?不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随后,她便听见墙那边传来一声轻笑;穆祉渊仍以很轻的声音同她说话:“吾又没要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臣女只是……”
温遥珩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难道要说她骗了他,所以不太敢听他这种话么。
“只是什么?”
而那边,穆祉渊却又笑着调侃了句。
“只是同殿下,素昧平生。”
温遥珩沉默好久,最终道。
“殿下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天子金口玉言,殿下这话,臣女可不敢听。”
“有什么不敢的?”穆祉渊笑,“未来你可是皇后,什么话听不得?”
“……”
温遥珩觉得这人没救了。而她此时也有些心绪复杂——再不出宫都可以等到天亮再出去了。
现在可没有同穆祉渊再说下去的时间。
而且,她心里也知道:若是穆祉渊日后知道现在自己好声好气地同死对头的女儿说话,肯定要气得给自己两巴掌;别论什么“温琢远”“温遥珩”,所有的情分,都会在顷刻消失殆尽。
若她夺了他的皇位……估计,他会恨她入骨吧。
温遥珩心下默默。
“殿下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文渊阁了。”
于是,她也没再同他多说了。
“好。”
穆祉渊笑着回答。
温遥珩转身欲走;而步子还没迈开几步,却又忽然想到:
自己好像被岔开了?穆祉渊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
他念的是什么诗?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
温遥珩记性很好、那诗也听着熟悉;她便又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等等……”
这次她砸么出点味来,脚下步子忽地一顿。
“不属于毛?不罹于里?天之生我,我辰安在?”
——《诗经·小雅·小弁》。
温遥珩心下惊诧;因为,这几句的意思是:
“我的父母带我来到这世上,我本对他们尊敬、依恋。”
“可到如今,我与他们,皮毛、血肉都不再相连。”
穆祉渊可是太子,父母可是皇帝和皇后!
太子与帝后和睦,天下皆知!
在这雁门关破的时候,他怎么能、怎么会随便念这种诗?!
——温遥珩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想到这里,心中便已无比清明;掀开了帘幕一角,之后的所有便忽然十分明朗。
她就说二皇子那个草包怎么会忽然通敌?!那雁门关周围可还有穆祉渊和穆胤掌控着的地方,这二人怎么会这么晚了还一点都不知晓!
唯一的可能便是,通敌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是二皇子穆祉谦。
而是当今圣上,穆胤。
但,为什么?
穆祉谦通敌或许是为了夺嫡,那穆胤呢?
一国之君,又有什么是要同北戎人交换的呢?
温遥珩一时没想明白,蹙起眉头。
“不过……现在也没空想这些了,要赶快去太和门才行;雁门关失守这事穆祉渊应也是刚知道不久,否则便不会现在还一整夜都没睡……”
温遥珩心中森冷,加快了步子朝来时路走去;却禁不住望了望天空。
——天将破晓了。
父亲一会早朝要上奏的奏折可是说“二皇子穆祉谦通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