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郎万分委屈:“官爷,真的不管我们的事啊!知道的刚刚我们都说了,也就二娃起夜的时候看见了告诉我们的,这可是鬼作祟啊,我们夫妇二人能有什么法子?”
孟旸心里憋着气,狠狠揪着罗大郎的衣领:“你们为什么不报官?”
“报官?报官了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啊?谁还敢来住店?再说,这是闹鬼呀,报官顶什么用?”
孟旸挥拳结结实实打了他一拳:“自私自利,不管他人死活,你们还要害多少人?”
虽是夫妻,但金氏平日里就看不上罗大郎,见他被打,缩在一角不吭声,看着他那窝囊的样子,嫌弃地撇了撇嘴。
林琮坐下来,看着还未处理的手背不说话,罗大郎见他略有几分斯文气,不像另外几个吓人,还救了自己,便捂着脸道:“大人,您的手下打人呢……”话没说完,胸口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整个身子飞出去,吓得金氏尖叫了起来,抱着头瑟瑟发抖。
林琮按捺住再次出手的冲动,冷冷地道:“去年在你们这里被害的姑娘死了……”他望着眼前惊惧的夫妻,觉得和他们说这个毫无意义,他们并不会为那个无辜的女子感到可惜,更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二娃是什么人?”他问。
罗大郎缓了好一会了还说不上来话,金氏只好答道:“他爹娘在世的时候是我们店里的伙计,后来去得早,他和他哥哥大娃也就留在了我们店里,他小时候生病脑子坏了,差不多三年多前吧,他哥哥成了亲,和新妇丢下他走了,他就更疯更傻了,我们两口子可怜他,就这样养着他……”
“可怜他?”林琮冷哼,嫌恶地望着金氏道,“那他家的田产和房产怎么到了你们名下?哼……”
“这……不是……大人……”金氏想不通这个事情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敢看林琮,这样好相貌的人眼神竟如刀子一般。
“二娃每次都看见那个人了?”林琮并不想听她的解释。
“是是是,但是他说那不是人……是鬼……”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小棠正从楼上下来,气愤地打断了她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霎时间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小棠竟穿了一套女装!藕色抹胸,月牙白的百迭裙,外罩松花色直袖衫,亭亭而立,素雅灵动,让人眼前一亮。
这套衣服是四娘从其他女客那里找来的,虽然半新不旧的,但巧在合身,她还按照自己的喜好给小棠梳了个小盘髻,说这样的发髻最是温柔大方。
小棠被大家瞧得不自在,扭捏地扶了扶发髻,又摸了摸鼻尖,不知该往哪里站才好。
林琮的呼吸停了一瞬,向孔澍使了个眼色,他便带人将罗大郎夫妻先行带走了。
“你还好吧?”傅临渊先开了口。
“嗯。没事。”她笑着点头,转而向林琮道,“大人,我看见他的脸了,他不是鬼,他只是有病,我不知道在这里叫什么,在我们那里这种病叫‘紫质症’,得了这种病的人面貌可怖,脸色苍白、牙齿血红,所以也有人叫他们‘吸血鬼’。这种病人怕光,因为阳光会让他们的皮肤溃烂,体弱,也有可能会狂躁,甚至精神错乱。”
本来大家都以为能将小棠安然无恙地救回来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没想到她不光看见了那人的脸,还知道得这样详细。这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现在要找到这样特征的人简直易如反掌。
“小棠姐姐,你太厉害了!”田生向来是她的忠实拥护者。
不到半个时辰,傅临渊就将一个被牢牢捆缚的黑衣男子带了回来。因为小棠说过这样的人很脆弱,所以抓到他时大家都忍着没动手。但是他终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小棠还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走到了他的面前。“就是他。”她向着众人道。
林琮自然也认得是他,他的背影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掉!但还是让人扒开了他的衣服,只见他的后背有一块明显的紫斑,正是被林琮踢出的石子击伤的。
真是可惜,大家很快就发现此人不会说话!难怪自被抓的那刻起就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一言未发。
他叫庞初,家在距离此地大约三里地的村子里,家中就他一人,确切来说,他是被家人抛弃的,就连村子里的人都避着他。据村子里的人说,他整日穿着黑衣,白日里不出门,只在晚上出门走走,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不说话,也不识字,该如何让他认罪呢?
抓到人的喜悦在此刻都消散了,一筹莫展之时却听林琮问:“在东京,有手艺很好的匠人会做一个叫做‘嗓叫子’的东西,用竹子、木头或者动物骨头制作成哨子的样子,放在哑人的喉咙里,就可以发出声音,模仿说话了。你们可知酸枣县有没有这样的手艺人?”
大家都说没有听说过,林琮道:“无妨,我来想办法,先将人带回去。”
已经过了寅时了,闹了一夜的客栈才终于安静了下来,东边的天空里已经出现了斑斓的霞光,很快,喧嚣就要起来了。
林琮下令稍作休整再出发,他仍旧不放心小棠,索性亲自守着。她累极了,面向里侧躺着。他抱臂坐在桌边,阖目养神,就在他以为她早已睡熟的时候突然听见她说:“大人,其实……我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