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林凛央绕开包子摊,走到烧饼摊前,买了些吃食,分于李竹,两人一起站在一旁打算吃完再走。
赵四:“昨天天气极好,万里无云,而许府上空却乌云密布,这景象持续得有两炷香功夫了,其他人以为许府留不下活口了,谁知竟传出没有死人。”
“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这事应该只是个开头。你想想镇长府当时还有修士在祈福,这都成压不住,让许府怨气满天,更别说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了。我猜,用不了多久,苍凤镇肯定会成为一个鬼镇的。”
小贩惊讶道:“还有这事?我昨儿个去进货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府的人怎么说的?”
林凛央将最后一点烧饼塞入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后,朝早就吃完了的李竹道:“吃完了走吧。”
赵四:“那还能有假,很多人看得一清二楚,那怨气浓得哟,啧啧。镇长府的人倒确实解释了,说是什么祈福仪式顺序被打乱了,才会引起天象异常。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这些人隐瞒真相,想把我们撇下,自己跑路,我们可不傻,要知道……”
随着他们愈行愈远赵四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这还是在惜双及时控制的情况下衍生的猜想,若是尸魂案消息被透露出去了,苍凤镇指不定得鸡飞狗跳成什么样呢。
多亏了他啊。
林凛央又在心里狠狠地感激了一把惜双,打算此事了结后做点什么报答他。
能让宅子上空天象异起的一定是四度怨气的怨魂,我的乖,这第一次处理异务就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李竹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但他仍旧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他们说的……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我干嘛叫你来,”林凛央边走边将誊写好信息的纸帛递给他,道:“记下后便销毁。
林凛央这话倒说得像是此事成败在于李竹,让他无意间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些什么。
他拿着密密麻麻的纸,数了数足足四五张。
“这么多,怎么记得住啊……”饶是百依百顺的他也犯起难来,怯怯地跟她讨价还价:“这真用得着记吗?”
林凛央冷冷道:“这上面有生辰八字,万一弄丢了,被旁人捡去做法害人,你可担得起?”
李竹一时无语。
他居住在穹山峰时,每每听同门谈论起这个师姐的名字,后面无一不跟上“废物”“拖后腿”“天穹耻辱”等字眼。
若有人灵力长进不大,便会将林凛央拿出来踩上一脚,表明自己并非最差。
李竹本以为林凛央会是个同他一样自卑、怯懦的人;或是性子温温和和,说话细声细语,有一副与世无争气质。
今日一见本尊,李竹实在无法将这动辄就让他担责任的师姐,跟他人口中的“天穹废物”挂钩。
下山之前,于浅师姐曾找过李竹一次,刨去安慰鼓励的场面话,余下的便是对林凛央的赞赏——符篆、剑法一一精通,处理问题思路清晰,除了没到金丹期,灵力不够以外,没什么大缺点。还说,便宜他了,只用躺着便能受耀。
她们同历练有五年之久,若林师姐真如其他同门所说那样一无是处,她们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平日里李竹听师兄姐们说起初次历练,大多都是前辈冲在前面,他们在一旁观摩,事后总结陈词;对新人说话也是鼓励居多,再不济,也不会说出“我不管你死活,要走早点走”这样的话,若不是李竹更害怕看到战风那张黑脸,眼下怕是已然被吓出苍凤镇了。
林凛央能力强不强李竹目前还不清楚,他倒觉得这个师姐性情过于凉薄了些。
“事情缘由师叔告知于你了吧,那我们就先……”
“没有……”
若不是林凛央耳朵尖,这两字便随着空气飘进鼻腔,而非耳中。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接。
林凛央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简述了血腥场面。
李竹问道:“为什么不直接从许府开始调查?还有那许夫人嫌疑这么大,也可以从她那里查起呀。”
林凛央反问:“你会怎么做?”
“我……我哪……我哪知道啊?”李竹有点紧张。
林凛央:“说吧,没事,错了没关系。”
李竹看林凛央的神情不似作伪,才敢说出想法:“就……就可以先禁止出入人员,然后一个个提审,总能问出来的。”
林凛央并没有急着否认,提了个看似无甚相关的问题:“你还记得天穹除邪铁则吗?”
“以人为先,控制伤亡;以宗派荣誉为要,誓与凤鸟共存亡。”李竹十分疑惑,不过只将人关几个时辰吗,怎么想都跟这两点没什么关联啊。
林凛央点点头,表示一字不差,而后她伸出两根手指:“两个问题,一在不知对方是何物的情况下,你把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关在府里,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你将这些人的安危置于何地?
“二天穹派的弟子在祈福时召来了怨魂,致使凡人伤亡——这事说出去并不好听。淮南地区本就仙门众多,若不是靠着梵净真人那点名气,天穹派早就不在三大派之列了,你眼下为了要破案,就一杆子将天穹派使劲儿往下捅,你如何跟墨阳道人交代?”
李竹脸涨得通红——他只想着如何解决得快,并未想这么多。
林凛央道:“这还不谈挨个儿审问完,将人放回去后,会在镇上流传出可怖的言论,人人自危,导致人口大量迁移;以及此做法对许国在镇上的威严有损等等一系列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问题。”
林凛央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心说该不是被我打击到了吧,这孩子本就有点胆小,我这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她放软语气道:“所以,以后在做出某种决定之前,先预想好此决定引起的后续事情,在不在你掌控的范围内,若答案是否定的,你就得另辟蹊径,重新谋划。”
“多谢师姐教导,李……李竹记住了。”李竹也不管行人的目光,就在大街上行了个大礼。
“不必,我既已决定带你,对你知无不言是应当的,”林凛央趁热打铁,“任何人都没资格因自己的决定而将他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同斩尽妖魔相比,护住比自己弱小的人,这事看起来更有成就感,不是吗?”
“嗯……受……受教了。”
“至于许夫人,这两天也不知在忙什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未有会面的机会。所以,我们只能从刘腾这一线索下手。”
晌午的镇中心褪去喧扰,归于宁静,却也没清晨那般冷清——偶嗅到的饭菜香味催促着归家行人,每行至不远,便会瞧见因想多赚两个钱而未收的摊子。
“去敲门。”
正在记信息的李竹抬头,看了一眼柴扉,一脸茫然地看着林凛央。
林凛央以为李竹不解其意,解释道:“在一亩三分地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约莫只与打过照面的同门说过话吧?”
李竹那通红的脸颊佐证了她的猜想。
林凛央继续道:“你接了这异务,来到新环境,陌生人是必得接触的,你怕也没用,去敲门吧。”
李竹紧了紧手指,龟速朝柴扉移动。林凛央退后两步让道,十分体贴地没有催促他,给他时间整理心绪措好辞。
“咚咚咚——”
片刻,一阵门栓声隔着柴扉响起,李竹健步如飞地藏身于房主视野死角。
“你找谁啊?”开门者乃一老叟。
林凛央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李竹,而后对老叟道:“老伯伯你好,在下刘腾旧友,有些事得麻烦麻烦他,今日他在不在家?”
“不在,死了。”老叟一脸阴沉。